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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可他的脑海里,却依旧回荡着父亲公子扶苏绝望的声音,多少年了,如影随形。
其实那根本不是一场梦,那是他倚在军帐的侧窗下看得清清楚楚的一幕,祖父的一纸诏书送至父亲所在营帐门前时,正值十五月圆之日,皎洁的月光一泻千里,却在那一刻,映衬着父亲瞬间苍白的脸。
那是一纸赐死的诏书,“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罪名,空穴来风。
子婴记得那个时候父亲跪地无声地落着泪,捧着诏书,声音暗哑,乌金的铠甲在月色下耀着冷寒的光芒,他捧着诏书的手在发着抖,他仰天冷笑着,“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我扶苏,现如今还有什么好前去请求宽恕的?”
月夜里陡然一声霹雳,父亲已然拔出了腰中的青铜剑,霹雳的冷光,与青铜剑的寒光相映交辉,那个月夜惊雷兀地落下来的时候,父亲手中的剑已然铮然落地,应声而响。
无尽的血从父亲的脖颈中喷薄而出,如那一夜那一刻陡然倾盆而下的雨。
那一夜,他就那么无助地僵坐在窗下,任夜里瓢泼的大雨淋湿着自己。
每每宫廷巨变,都伴随着血腥与残忍。
新帝登位,十六位王叔惨遭毒害、身首异处;十多位郡主被巨石活活碾压致死,血肉模糊;那一日的刑场之上,他就笔直地站立在新帝的金椅座下,屏着呼吸,看满场的鲜血长流,任血腥气息冲入鼻孔,在肺腑间翻江倒海;任那久久徘徊在耳畔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如利刃般地一寸一寸地凌迟着他的心……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曾经教会他骑马的三王叔、给他制做柳笛的七王叔、带了他骑马射野兔却不慎掉进猎人陷阱的九王叔、替他悄悄缝补好因爬树而撕破了衣袍的小姑……曾经的那一张张鲜活的面孔,都在他的面前合上了眼睛,尸骨无存。
而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任心间泪水泛滥成河。
所幸,他活了下来。
可倘若不是自己活得小心翼翼,活得卑微如尘埃,活得连自己都要忘了肩负的重任,活得连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子婴想,他早已成了一架枯骨,和众多的王叔一样,掩埋在了一掊黄土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