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学理科,我当时不理解为什么,不过我在内心已经坚决否定了你的意见,到时我一定偷偷报文科。想起来,这决心和后来的走上文学道路仍然与你有不可分割的原因。是你对家人毫无感情却每夜躺在油灯下看的一本又一本小说引诱了我。你不爱妈妈,不爱我们却半宿半宿和那厚厚的小说说话。我也偷偷看那小说,看不着你的,我就自己去借。你自己私有的那些书我也都偷偷地翻过。没有你让我们读书,没有你的书里出现过萧红这个名字?我怎么会早早就知道咱家西边不远的呼兰出过一个了不起的女作家呀。青少年的心田不管怎么贫瘠都是一片土壤,播下什么种子就会长出什么秧苗。你读的小说和萧红的名字都是当时无意掉在我心田的文学种子吧。爸爸,正好相反,“长征”路上想着你反对我考文科的话我反而更想考文科了。当然,后来什么科的学校都不招生了,我便投笔从戎。爸爸,一说起投笔从戎我心里有点内疚,似乎对不起你。我说了,由于你,我早就养成了独立自主的习惯,天大的事我自作主张,不与你商量,因为你很少有什么事跟家人商量,更没有同家人说过心事。我自己在学校报了名,满腔热情等穿了军装去干革命,没想到晴天霹雳响,政审不合格。我这才知道你是“中右”,你有历史问题(说是你在日本投降后跑到国统区长春那一个月考入了国民党的士官学校还可能参加了三青团或国民党)。这在文化大革命当中,对于我这样无知、幼稚、热心革命的中学生是无法形容的沉重打击。我在父子感情上恨你却从来没想到你会有什么政治问题,以致我连参加革命队伍的资格也没有了。我简直变了一个人,觉得天地翻了个个,太阳是黑的了,天昏地暗,原来我连参军的资格都没有哇!我在学校住宿,整天躺在床上解不开你这个可怕的谜。在感情上我可以说你不好,在政治上,无论如何我也看不出你是敌人,你给我们讲共产党伟大,讲社会主义救中国,讲人民公社好,讲要一心为集体……你工作埋头苦干,当过模范教师,怎么会是敌人呢?这个谜太大,我想不清楚,我又不甘心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