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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时总爱说:骒骡子屁股——摆设。(骒骡:母骡)
王炳中看见自己家的青花骡子,一种无比的自豪便在心中油然而生:他家和赵世喜家一样的马骡儿,自己家的却比赵家的那头骡子整整高出一头来,真是天晓得!那赵家的马骡儿怎么就变成了驴骡儿!
林满仓扶着耧,和他帮耧的是临时雇来的短工。他不时吆喝着牲口和牵牲口的短工:“唷吁——逮逮。”“唷吁”是叫牲口,“逮逮”是说短工,合起来的意思是:向左走点儿,拉紧笼头。
三条腿的木耧随着满仓的吆喝和左右摆动,咕哩咕咚地向前涌动,耧铧划出三条不深不浅的土沟,耧腿上紧挨耧铧的三个漏口,便随着摇晃将籽种均匀地撒入沟内,用麻绳拴在两条耧腿上的沉甸甸的泼拉棒④,跳舞一般地上下欢跃着,欢跃的过程中,将耧铧拌起的坷垃打碎,再将耧铧划到沟外的土重新添回沟内盖住籽种。
“喔哈——推着点儿”满仓又在发着口令,这次却正相反,意思是:向右来点儿,推住骡子头往右走着点儿,已经向左偏了。
林满仓是一个种地好手,如有一个好牵墒的,他耩出的地不仅出苗儿均匀,而且垄背和垄沟笔直如一条条长线。大坡地人都知道,他的确是个犁、耧、耙、耩、放滚、扬场,凡农活都拿得出手的庄稼把式。
“吆唷——得得儿——得儿——”每当满仓嘴里叫起“得得儿”的声音时,那匹青花骡子便会伸长脖子低下头,四蹄一扬便向前猛蹿,耧铧撞击小石子的咔咔声,耧斗里种籽翻滚着的唰唰声就搅和在了一起,像演奏着一曲原始的歌谣。青花骡滚圆溜滑的屁股闪着汗浸浸的光,粗壮的尾巴啪哒啪哒地甩打着落在屁股上的蚊蝇,满仓斜趔着身子,不慌不忙地摇晃着耧把,种籽在耧斗里上下翻滚,发出“唰哧——唰哧”的声响,籽种顺着耧斗后面的四方小口,源源不断地滚落到三条耧腿里,再均匀地撒入泥土中。王炳中真想扶住耧把耩上几耧,最终却没有动手。
看看日近中午,王炳中忽然想起要到石碾街林先生的学堂里接儿子早来,那是大太太专门叮嘱了的,于是便和满仓打声招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