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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字太悲,不如‘叹’或‘惜’。”沈老国公指着花笺上的一句道。
“那岂不是错了韵了?”沈令絮歪着头,虚心请教。
沈老国公惯来干瘦紧绷的脸为她松了一丝淡笑:“诗词一类,立意为先,形式为次。若能抒情言志,不必非得对仗工整拘泥形式。”
他点了点花笺:“小小年纪,写这么悲戚的诗句做什么?”
男子读书是为追求仕途,除了君子六艺诗词歌赋外,还必须培养为官的真本事,故以策论为重,文采见识自然也不能落下。
女子则以女德闺训为先,再是女红针黹,有本事的再学些琴棋书画吟诗作对,便担得起才女之名了。如沈令仪、沈令絮,便是才女中的佼佼者。
沈老国公年少时便才高八斗,指点几个孙女自是不在话下。
可他不耐闺阁女子动不动悲春伤秋的词句,年纪轻轻,又是锦衣玉食长大,哪来那么多肝肠寸断、泪眼婆娑?
不过沈令絮是他最宠爱的孙女,他一向很给面子。
“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写点平日所见所感便好哦,小姑娘家别太多愁善感。”
沈老国公没有指点太多便把花笺还给了她。沈令絮连声受教,心里却不以为意。
前朝才女李颐少女时期便诗才一绝,吟作的诗篇精巧华丽情感细腻真挚,却并未在文坛上引起什么轰动。
反而是后来英年丧偶、家道中落后写出的哀婉词调备受盛赞传颂至今。
可见诗词一道,要想在才名上更进一步,需得以情动人才是。
沈令仪便是在两年前先皇后薨逝时,写下了一篇哀婉凄厉的悼文,闻者伤心听者落泪,不忍卒读。
直到现在,这篇悼文都还供奉在皇寺之中,每日都有无数香客前去拜读。
而沈令仪也凭借此文从此坐稳了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号,才、貌、德三种美名集于一身,京城人莫不以结交沈家大姑娘为荣。
有沈令仪珠玉在前,她为先皇后抄写了百遍的梵文佛经就变得平平无奇,无人问津。
沈令絮自问才学并不比沈令仪差,只是在两年前棋差一招,从此名声上便矮了一截,这叫她如何甘心?
沈令仪有自己的父兄可以为她打点关系开拓门路,处处帮衬。
反观自己,虽然有祖父的疼爱,但沈老国公性情迂腐,平日除了指点自己的文才,偶尔夸上几句外,从不帮自己扬名。
父亲兄长就更不用说了,一气儿地不求上进,别说帮自己,他们若真有门路,也至于混到如今这个不上不下的位置。
她沈令絮有今天,全都是靠自己一点一点挣来的。原本,哪怕自己的相貌比不得沈令仪,可贵为文国公嫡女,不管怎么说,名义上身份都要比沈令仪尊贵。
然而苍天弄人,她连文国公嫡女都不是了。
她身子娇弱,每日都要一盏羊奶燕窝补养身体,以往都是按时按点送到清荷院,可前天却足足晚了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