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你能为我读首诗吗?”李春波转过脸来,要求道。第一次咨询快结束时,他请求唐筠为自己念诗。之后这就成了他每一次咨询的固定请求。有时候唐筠都会怀疑,他来咨询只是为听自己读诗。除了听诗,他很少说话,也很少正眼看唐筠,总是看着窗外的绿萝沉默,让他付费的时间在静默中流逝。
对于李春波这样的请求,一开始唐筠有些不知所措,专门为此请教过心灯咨询中心的主任,也是自己的督导师杨如礼。当时杨如礼忙着要出差,匆匆回答:完全可以啊,来访者这么要求,必定有他的需要,满足他本身就是疗愈。何况诗歌本身也有疗愈作用呢。
唐筠清了清嗓子,开始读泰戈尔的小诗《当时光已逝》:
假如时光已逝,
鸟儿不再歌唱,
风儿也吹倦了,
那就用黑暗的厚幕把我盖上,
如同黄昏时节你用睡眠的衾被裹住大地,
又轻轻合上睡莲的花瓣。
路途未完,行囊已空,
衣裳破裂污损,人已精疲力竭。
你驱散了旅客的羞愧和困窘,
使他在你仁慈的夜幕下,
如花朵般焕发生机。
在你慈爱的夜幕下苏醒。
炙热的下午,有湿热的风。唐筠轻软的声音在房间里悠悠扬起,她的声线粘糯温软,就好象是风吹起洁白的纱蔓,是拂面而来的清凉温柔。
一首小诗读完,声音落定,房间里似乎还有余音袅袅。李春波转过脸来,以少有的认真看着唐筠。“唐老师,能问个问题吗?”
唐筠感觉自己似乎是第一次正视他的眼睛,他黑框眼镜的背后的眼睛并不是想象中的浑浊,反而黑白分明,清澈见底。他带着几乎是柔和的微笑着问:“唐老师,我是你的第一个咨客吗?”
在唐筠听起来,他的问话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声音:你是新手,没有经验,你不能解决我的问题。
唐筠怔住了,一时无言。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她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尴尬和羞愧让她涨红了脸,还没等她说些什么,李春波又接着问道:“老师,你多大?”
唐筠深吸了一口气,决定面对现实。她红着脸,咬着唇:“对,我二十五,研究生刚毕业,看起来确实是欠缺经验,不过我受过专业的训练……”
李春波抬起手来,止住了她。也许是她看错了吧,他的眼睛里似乎泛起些歉意和疼惜,他看着她,轻声说:“你比我还小一岁……对不起……”
对不起?为什么?唐筠还在愣神,李春波已经站起身来,礼貌地说:“唐老师,今天就到这里吧,我有些累了。”
李春波走后,唐筠整理沙发,发现在他坐过的座位上,有一根项链。黑色的麻绳上系着一个长而尖锐的动物牙齿,是狗牙?还是狼牙?唐筠拎起来,看了看,顺手放进了自己的包里,等他下次来再还给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