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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尽早逃离这如同寄人篱下的生活,新房子内部的水泥胚才刚糊了一半,满屋都是红砖和水泥的粗糙质感,没来得及进一步装修,他们一家便匆匆选了个还不错的日子摆了几台入伙酒席。搬进新房子的那年,邓逸心刚上小学一年级,领到红领巾的那天,他放学回到家里,便迫不及待地躲进父母的房间里,因为只有父母的房间里挂着一面镜子。几天后,他父亲又借款买了一点材料,自己动手安装了一楼的几扇窗门。除此之外,他父亲还是村子里第一个将厕所建在家中的人,因此当时引来了不少父老乡亲的嘲笑。
邓逸心家算是比较早盖了新房子的一户人家,他家搬进新家那会,村子南边还是一片空旷的耕地,只有他们一户人家孤零零地立在草地和庄稼之中,晚上虫鸣声响成一片,弟弟的哭声也混了进去,可母亲再也不用担心他的哭声会招来谩骂,所以那几年弟弟的哭声也自由了。后来的日子里,村里便掀起了外出打工的狂潮。
第一批盖起房子的人除了外出闯荡的人以外,还有那能把死的说活的村干部。虽然这地方的村干部为人民做不了太大的贡献,但面对着人民,绝对练就了一条好舌头。当然,村干部的能力还是有的,至少他们擦屁股的能力是不容小瞧的,他们成功地让很多外来人只看到小镇和谐稳定的表面,大部分的外来人不知道在小镇和谐的外表之下,既容忍了官商之间半透明的勾结,也容忍了大小社团在午夜里的刀光剑影。
还是个小屁孩的邓逸心对这些并没有太深的感触,因为父母撑起的保护伞已将这些糟粕阻隔在他的成长之外,以致他的人生憧憬尽是美好辉煌,他甚至还天真地用他刚从书上看到的一点点政治知识,试图纠正一个白发苍苍的长者的叹息,因为那长者在他面前说了一句:“这里可是自治区啊!”
自从邓逸心从村里小学毕业后,便以为自己即将步向一个更精彩的“外面的世界”,他兴奋地踩着终于属于自己的那辆二手的自行车奔向镇中学。对于邓逸心的兴奋,母亲表现出的却是担忧,自那天起,母亲便不停地叮嘱他少管闲事,她告诉儿子,小镇是一个水深火热的江湖,凡事都得小心,别让自己被水淹了火烧了。
可是天真的邓逸心依然对小镇抱以希望,他固执地认为纸是包不住火的。他的天真让他忽略了火也是会窒息的,只要那纸堆得足够厚,小火苗就会缺氧窒息在厚厚的纸堆之下,最后只剩下过眼的云烟。而那种纸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人民币”。火被闷熄了,事情也就被和谐了,小镇依然是和谐的小镇,到了夜晚,无论天多黑,还是万家灯火。
当然,小小年纪的邓逸心并不是什么救世主,他也不渴望成为救世主,他渴望的只是这个新的环境给他带来更多可能性的自由空间。至于救世主,他肩上也扛不起这样的重任,他现在要扛的是那个装满教科书的书包,虽然他对小镇抱以希望,但凭他现在单薄的肩膀,背起一个书包走完家里到学校的那半公里的路都让他累得喘气,更别说那遥远的、仅存于幻想的救世主之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