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我发烧了，迷迷糊糊中想起了我爸。
七岁以前，家里没破产的时候，我爸还是一个众***赞的成功人士，我引以为傲的好爸爸。
可仅仅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我的家没了，车来车往，贴封条；趾高气扬嘲讽的，咄咄逼人要债的，人来人往像闹市。
「爸爸，是不是我们以后再也回不去了？」
我惊惶地问爸爸。
爸爸一直没说话，他呆呆的坐在那，发了一宿的呆。
等我早上再看他的时候，他本来黑色的短发，两鬓都白了。
我第一次知道，电视剧里一夜白头竟是写实的。
在狼藉的出租屋里，空荡的，破落的，仅有几件家具。
爸爸第一次下了厨，一条二十块钱的鱼和一点儿熟菜，凑不够一桌。
妈妈抱着我，三个人看着一桌的菜。
谁都没动筷子。
直到我饿得受不了，悄悄地摸了一小块鱼肉，吞咽在嗓子里。
「秋婉啊，我对不起你。那王八羔子……」
爸爸颤颤巍巍说着这句话，咽下了后半句，顿了下，
「你——」
他目光落在动了的鱼上，看见我嚅动的嘴，猛然冲过去捏着我下颚，直捶我的背，叫我吐掉。
我一着急，卡住了。那块鱼肉到底没吞下去。
「你做什么！钱没了就没了，日子还要过的。」
「大不了……我陪你摆摊，打工。」
妈妈终于不再像个没人气的雕塑，又急又气地抢过我，凶爸爸。
他木愣愣地，直直地看着妈妈，渐渐红了眼，突兀地猛下死手抽自己巴掌。
「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不是人！」
说着，他一把掀翻了桌子。抱头捂着脸，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哭得像个孩子。
我挨了顿打，挺疼的，更被他的狰狞吓得哭得差点没气了。
饭菜被他下了药，抗不过去，想一死了之。但到底在最后关头，他不愿我跟我妈陪着。
「死都不怕，还怕活着吗？」
我妈没忍怪他。
三个人抱在一起，像微弱的火柴在烧。人在，希望就在。
可惜的是，这种懊悔只是昙花一现，他把我妈送给了别人。
「求你了，秋婉，你就跟他睡一晚吧。有他帮着，我就能起来！」
人这辈子，一旦沾上赌，就废了。
短短三个月，他变成了赌鬼、酒鬼、家暴男。甚至，也没了廉耻心。
为了他的事业重启，他到底还是把我和妈妈「卖」掉了。
那个人是我继父——
他叫贺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