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脸认真,仿佛他所坚持的就是不被苗郁所理解的法治真理。苗郁气结,真不知道该说他这样是理想主义还是教条主义。她深吸一口气:“齐主任,如果你真的负责任,麻烦你看看律所现在都成什么样了!要案子,案子没有,要名声……”她还能说什么?今天这事一传出去,律所的名气肯定会暴涨,却不是良好的口碑,而是业界同行的笑话。苗郁抬起手,制止齐思贤即将说出口的话:“我很感谢王主任和齐老师当年对我的悉心栽培,但是,如果齐主任下次接案子的时候擅自决定,或者随意就决定下了诉讼策略,别怪我第二天就转律所。”
她音量不大,微微抬起下巴才能平视齐思贤,黑白分明的眸子里藏着星辰大海。齐思贤怔了一下,正在思索苗郁的话,圆桌另一头传来唐博雅的惊呼:“啊,这是在我们楼上啊!”
齐主任和苗律师发现,两位助理已经齐齐趴在窗户边,伸着头向上看,像两只来自非洲大草原的猫鼬。齐思贤诧异地走去:“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楼顶上有人要***!”
唐博雅夸张地指向头顶,一边说一边拼命地往上方瞅。衡明律所所在的这座商厦有些年头了,与动辄二三十层的大厦相比,十二层的高度实在算不了什么。雨淋日晒,商厦原本明黄的外墙瓷砖呈现出一种垂头丧气的土黄,在这个黄金地段中,视线最不好,门庭最冷落,租金最便宜。
窗外大街上喇叭声不断,议论声、嬉笑声如潮水般涌进办公室里。苗郁学着唐博雅的样子,探出身往头顶看。刚把头伸出窗外,冷风从四面八方肆虐而来,嗖嗖地灌进她的耳洞、衣领。她忍着寒凉扭转脖子,只一秒,足够她看清在窗户的斜上方,有一双脚悬搭在天台外。那是属于少女的脚,宽大的深蓝色牛仔裤腿下,细白的脚腕瘦得惊人,脚踝上突出的骨头像是累赘物。没穿鞋,没穿袜子,雪白的足裸着,衬在土黄色的瓷砖上,触目惊心。
大街上已经拉起了警戒线,消防员正在给明黄色的气垫床充气,只是还没充好,软塌塌的,像烤制失败的面包。不时有人在起哄:“快跳,快跳呀!”拿别人的伤心事充作自己下酒的小菜。
人群在哄闹,不少人还拿出手机拍摄视频。苗郁对这种看客向来充满厌恶,宋乾已经抄起一瓶矿泉水想要扔下去,被唐博雅拉住了:“高空抛物,你想赔死啊!”
齐思贤扭头对两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不要惊动了跳楼的少女。唐博雅缩了缩脖子,忙用双手捂住嘴。苗郁侧着耳朵,捕捉到呼呼的风声中,裹挟来另外一个声音,那声音正在劝解女孩子。
“你……年轻……***不能……帮助你……”
四个人半趴在窗边,大气不敢出,全身心地留意天台的动静。窗台的位置很巧,在少女所坐位置的斜下方,齐思贤个子最高,他正努力探出窗外,查看头顶的动静。苗郁抬手肘碰他,轻声提醒:“你小心点,别把自己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