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在意地回头一看,看见负责照顾我的护士姐姐捂着嘴跌坐在地上。
她踉跄地爬起来走到我身边,想伸手触碰我,却又不知道如何触碰。
慢慢地,她哭出了声。
哭声一点点送进我耳朵。
我突然红了眼,猛然转身飘出了医院。
住院这些天,没有一个人来看我。
领导给我发信息,让我明天去上班,说我休假太多了。
同事打电话跟我借钱,我说在住院,她嗯了声就就挂了。
只有护士姐姐经常过来跟我说话。
她值夜班经常带烤红薯,然后分我一个。
我们坐在病房里,一边吃烤红薯,一边聊天。
她总是夸我漂亮,夸我聪明。
让我对自己好一点,让我好好爱自己。
她买的烤红薯个个都那么甜。
是我这些年,从陌生人里得到的唯一的甜。
2
我在马路上自由地飘荡着。
这幅鬼样子毫无顾忌。
不用停下来等红灯。
不用给老人让路。
还能随意吓唬能看见我的人。
我快乐地飘到了火车站,在售票处看到屏幕显示的车次,看到了我老家的火车站站名。
我死了,他们会来吗?
五年前,我拿着年级第二的成绩单回来,高兴地拿给妈妈看。
妈妈看完只夸了我一句「我女儿真棒」就去做饭了。
我看向大哥,想跟他炫耀,他却叼着烟讽刺我:「第二又不是第一,你美个什么劲儿。」
笑容淡在嘴角,我安静地回了房间,抓着成绩单睡着了。
晚上睡到一半,我突然被人用力拉了起来,是醉酒的爸爸。
他像看见仇人一般,扒掉我的被子,掐着我的脖子骂道:「便宜玩意儿,生你有什么用,你大哥的房子首付都凑不齐,你还在家里白吃白喝?」
我哭着求他:「爸爸,我不是,咳咳,我喘不过气了……爸爸……」
我妈拉他,终于从他手里救下了我。
那天是除夕,别人家是阖家欢乐,我却差点被掐死。
从家里逃出去后,我在村里的老光棍家待了一宿,我不敢睡觉,我怕他欺负我。
好在他喝了很多酒,睡得死。
第二天我妈才来找我,给我买了一兜吃的和车票,让我出去打工。
我惶恐地开口:「可是,我高一马上就开学了。」
妈妈满脸愧疚看着我:「乖兰兰,这个家只有一个人能上学,你爸他不是个东西。」
我紧紧攥着钱笑了。
是弟弟对么。
妈妈突然抱着我哭起来:「对不起,是妈妈没用,兰兰,妈妈不想看见你挨打了,你出去吧,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回来。」
我抱着妈妈瘦弱的脊背,手掌可以摸出骨头,我僵硬地点点头。
我知道家里穷,让我读到高一已经很不容易。
我知道你很累,赚钱养我们兄弟姐妹,自己却舍不得买一件衣服。
我知道每次我挨打后,你身上的伤就更多了。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