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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的恣意少年郎如今瘦到脱了相,他的眉目不再清俊,眼尾竟不知何时多了几道沧桑的鱼尾,那拉碴的胡子下是皲裂破皮的薄唇。
可是在这一刻,那双自他出事以来便浑浊如鱼目的双眼却变如从前一般明亮,灿若碎星。
「爷说,娶你。」谢琅恶狠狠道,「娶乞儿。」
这般模样,这般神情,倒像时光回流,他又成了金陵城谢家的谢三爷。
我只觉得自己是真的饿昏了头。
「你不娶苏袅袅了?」
苏袅袅是金陵城中有名的伶人,我记得谢琅可钟意她了,一见钟情,再见便能因她一句话上京去考功名。
「娶个鬼,不娶,爷只娶你。」
我像条脱了水,搁浅在岸边的鱼,眼中模糊朦胧,却还是硬要笑笑。
「可我快饿死了。」我说,有些歉疚:「三爷,乞儿没用,要了这么多年饭,却没能给你要来馒头。」
谢琅的眼眶刹那红得像宝石。
我见过的,那种红宝石,出事前的谢琅可喜欢了。
「要死,也得先和爷拜堂成亲了。」谢琅说,他似乎要过来拉我。
可他哪拉得动我?
他在上京城被人挑断了手筋,那双昔日执玉扇,勒马绳,握长剑的手如今正无力地垂在褴褛的衣袖下。
我不想谢琅来拉我,他若拉不动我肯定又要嫌弃自己是个废人,又要生气,又要哭鼻子。
于是,我强忍着胃里火辣辣的灼烧感,起身和谢琅一同跪在佛前。
庙顶的一孔破洞中泄下一缕缕白光,照映出片片纷飞的雪花。我的目光顺着雪花,落在那一座荆棘缠身的泥塑佛陀上。
「余乃秦淮谢氏三子,谢琅,字子璞。少为金陵城纨绔,而立之年上京赶考却为奸人所害,致使家业被抄,手足被废。余沦落街头,汲汲如丧家犬,几欲命丧黄泉却为乞儿所救。大恩大德,莫能忘却,今子璞在佛前立誓愿娶乞儿为妻,白首不离。」
谢琅说,我也说,却说得蹩脚。
「余叫乞儿,不知是何处人,自记事以来便在金陵要饭,后……后又去了上京城要饭。乞儿爱慕谢三爷,自金陵梨园初见,便喜欢。今乞儿愿嫁三爷为妻。」
谢琅看着我,眼中有泪,他哽咽道:「还有一句。」
「白首不离。」我说。
说罢,谢琅却先冲着佛祖虔诚地拜了下去。
他拜,我也拜。
头磕在地上,似有余音幢幢。
谢琅起身了,可我却再也起不了身。
我听到谢琅在我耳边急急呼唤,我只觉得好饿,那破庙顶的洞白花花得晃眼,仿佛间我看见那佛陀的目光一动,似看向了我,悲悯万分。
佛祖,若您真是慈悲心肠,可否派个神仙下凡来救救谢琅与乞儿?
2
我是金陵城中一乞女。
自我记事起,我便没了父母,我是同城中其他乞儿一起长大的。饿了,我们便挨家挨户地去要饭;困了,我们便去破庙中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