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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意将她嫁给郗翰之,也不过是因顾及士族们的脸面,不肯令一个寒门竖子身居高位,借她崔家女的身份,稍稍安抚他罢了。
阿绮愣愣望着车外,红肿双目再度浮起一层水光。
今日想通了也罢,从此不再多有奢望就好。
犍牛已不知不觉间将车拉至府外,翠微将杌子搁在车边,才将阿绮扶出,府中老妪便匆匆行近,正是方才替迎郗翰之入府者,唤做戚娘。
只听她低声道:“女郎,使君已回来了,见女郎不在府中,似有些不悦。”
阿绮面色冷淡,闻言只脚步稍顿,便又继续入内。
“无妨,不必理会。”
戚娘一惊,一早便觉女郎有些不对劲,此时听她对郎君如此冷淡,更觉奇怪。
她悄悄望向翠微。
翠微轻叹一声,经这半日,她自然也看出了阿绮的怪异,可她跟着阿绮多年,知晓其性子,平日待人温柔和煦,体贴迁就,然一旦下定决心,旁人无论如何也劝不动。
待郎君忽然冷淡厌恶,定也有原因,只是旁人不知道罢了。
她遂冲戚娘摇头道:“咱们皆是崔府陪嫁而来的人,无论何事,只听女郎吩咐便是。戚娘且去备衣点香吧,女郎似有些劳累,定是要更衣小憩的。”
戚娘忙匆匆入屋中去,命小婢取出才熏过的干净软滑的起居服,又亲自点香斟茶。
已是午后,阿绮立在屏风后,换上轻薄纱衣,坐榻上用了两口点心,又饮了热茶,便屏退众人,独卧榻上小憩。
一时室内暗香袅袅,幽静宜人。
郗翰之进屋时,便只见满室寂静,只案上博山炉内,缓缓喷吐屡屡香烟,沁人心脾。
他无声立在门边,细细打量着这间未宿过几回的寝房。
他记得上一次来此,还是婚仪前半月。那时这座宅邸尚显空旷,并无人气,就连仆从,也不过是他临时买来的三五个。
如今,由他那妇人住了一载,已让宅中多了许多生气。
不但因她自崔家带来数十仆从,就连从前光秃秃的庭院,此刻已是草木成荫,石径幽曲,西南处更引昆明湖中活水入宅为蜿蜒沟渠,上设小桥凉亭,景致颇精秀。
而眼前这间寝房,本只贴墙处设简单的箱笥与物架,内置床榻罢了,如今却因多了许多装饰,变做一间极温馨精致的女子闺房。
中设一面折屏,将屋子隔作内外两室。
那层薄薄的丝帛,将内室情景变得朦胧模糊起来。
他悄然靠近两步,透过屏风,竟见背后矮榻上,恰侧卧着个纤细背影,隐隐绰绰间,瞧不真切,只能勾勒出几缕玲珑曲线。
那当是他的新婚妇人,崔家阿绮。
昨夜荒唐梦境中的旖旎画面,再度联翩而至。
原本因回府后,无人迎候的冷待而生出的怒气,莫名消散,化作无端的躁动。
他下意识握紧掩在宽大袖口间的双手,悄无声息绕过屏风,于榻边垂首,目光一寸寸拂过榻上那道忽然变真切的婀娜身影,仿佛要将她与梦中之人一一贴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