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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娥拖着步子上前,吃力地扶起倒地的流民,那是一个枯瘦的女人,面色蜡黄,眼珠浑浊,鼻翼轻轻阖动着,显然已是进气少出气多。刘娥轻轻揩去她沾了满面的泥土,拽下腰间一个小水囊,翻转使劲地倒了倒,早便是半滴水也倒不出了。
女人嘴唇微微蠕动,似乎言了甚。
刘娥附耳细听。
“孩……儿……”女人艰涩地吐出两个字。
“孩儿?你的孩儿吗?”刘娥一愣,四下望了望,并未瞧见任何孩子,也没有任何看上去和女人熟识,关注这一方的人。
“你的孩儿在哪……”刘娥话音未落,却见女人那空洞的眼神定格在天际某处,没了动静,绝气了。
刘娥眸子猛得缩了缩。
一动不动地默了片刻,刘娥面无表情地将女人的尸体拖到路边,抓过旁侧的枯草,盖在了其脸上。她浑身上下那股难受劲儿,好像更浓烈了,日头愈发烘烤得厉害,她想撑着起身,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若有所感地摸了把襦裙,一手刺目的红,惊恐骤然蔓延过四肢百骸,她脱力地如软倒在地。
一股浓血沿着那裙摆,流进了泥土里。
疼痛的迷糊之中,恍惚有嘶哑的吟唱声自遥远的远方传来,一佝偻的身影不太真切地浮现在模糊的视野里,下一瞬,刘娥彻底陷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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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娥的意识混沌一片,仿若陷入那难以挣脱的沼泽里,四周光怪陆离地闪过许多画面……蜀川低矮的小茅屋。龟裂的河床和田地。铺天盖地的蝗虫如黑云压境,本就稀稀拉拉的庄稼须臾间被啃噬得精光。面黄肌瘦的流民,四散逃难……
遽然一阵刺痛,刘娥浑身抽搐,睁开了眼,意识还未彻底回笼,只见先前那个佝偻的身影坐在床边,是一老妇。
昏黄的烛火摇曳,映着老妇那张沟壑纵横的脸,惨白得瘆人。她口中念念有词,手里正不停地捣杵着一只土陶碗,将里面片片草叶捣成了浆。
老妇见刘娥疼得惊醒,拿过湿布帕擦去她额角的汗珠,掀开被褥,见那襦裙又被血洇湿。
刘娥双眉紧紧蹙在一起,面色痛楚,浑身轻颤,她攥紧了老妇的手,声音低哑而隐忍:“求你……救,救救我的,我的……孩儿!”
老妇解开刘娥的衣裙来,将那草药浆液涂抹在她的小腹之上,又用被褥裹紧。
刘娥不停地抽动,逐渐没了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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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日后。
刘娥坐在半开的棱花窗前,着了一身素白的麻衣,整个人显得清瘦羸弱,那细致的眉眼间俱是憔悴。
老妇为刘娥简单地绾了个发髻,又用艾蒿在她身周捋了又捋。
“你小产伤了经脉,须得好生养一养。”
刘娥神色间有着几分木然,只是听着,未出一言,那眼角却是滚下了泪。
老妇宽慰道:“没有孩儿,也不要紧。娘和孩儿,本就是一场宿缘,有的孩儿,生来便是留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