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丈之外便是巷口,外面人来人往,喧嚣而祥和,却没有一个人向此处看过来,而就在这喧嚣与寂静的夹缝中,花罗那句试探的话落地生根,让他无法再回避最为可能的真相——确实,只要将面前的墙壁换成清欢楼的雅间窗口,现在的场景或许就与裴素遇害时一模一样!
容祈忍不住想,他一直坚信着当初的事情不过是一场意外与巧合,可是……如果不是呢?
如果靖安侯容潇真的就如同世人所说那样,是个残暴而无耻的疯子呢?
容祈忽然就有些茫然,若其实错的是他而不是世人,若他景仰的父亲真的恶贯满盈,死有余辜,那他一直想做也一直在做的事情,真的有意义吗?
可若就此放下了多年的执念,那他这三四年来所舍弃和辜负的一切,又岂不是全都成了一场天大的笑话……
花罗原本只打算激一激容祈,试探一下他的反应,却没想到不过几句话的工夫,他脸色就变得极为难看,灰败之气几乎连厚厚蜡黄妆粉都遮不住,额头鬓边也开始不停渗出冷汗,整个人都像是马上就要虚脱了一般。
“哎,你怎么了?”花罗吓了一跳,松开手,皱眉狐疑地打量过去,“你可别讹我啊,我压根就没用劲!”
容祈身后失去了支撑,不由晃了下,手指扣住砖石缝隙才勉强站稳,僵硬地转过身:“无事。”
他语气倒还算镇定,可听在旁人耳中,却微弱轻飘得像是梦中呓语,花罗一头雾水,纳闷地在他肩上戳了一下:“真没事?”
谁知话音未落,容祈便顺着她那点微不足道的力道向旁倒了下去。
花罗:“……喂?!”
夭寿了,侯门贵胄居然当街碰瓷!
她眼疾手快地跨出一步,在容祈倒地之前把他抄住了,试探着在他脸上拍了拍,发现这人还真不是装的,确实已经昏昏沉沉地晕了过去。她顿时眼前一阵发黑,开始怀疑随便抓只瘟鸡崽恐怕都比这位身娇体弱的小侯爷好养活。
正在此时,旁边一户人家恰好开了门,惊讶地望了过来,花罗心头缩紧,连忙蹲身背起容祈,不等旁人发问便低头含糊嚷道:“让让,劳烦各位快让让,我阿姊病了,我得带她去瞧大夫!”
说着,便一溜烟钻出了小巷。
她刻意上蹿下跳,跑得十分不稳当,可容祈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伏在她肩头晕得异常踏实,直到跑出了坊门外,仍旧连一丁点要苏醒的意思都没有。
花罗暗自磨了磨牙,觉得麻烦透了——以容祈如今这副模样,若是被直接扛回侯府,怕是用不上一个时辰,京中百姓就要就着“新任靖安侯派下人当街强抢民女入府”的流言下酒佐餐了。
医馆也不成,花罗实在不知道怎么跟人解释这位花容月貌的小娘子裙子底下为什么装着个男人……
果然人倒起霉来,喝凉水都能塞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