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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遇见安然,是在玛利亚教会孤儿院。
那又是一个夏天,父母去世后的第一个夏天。
那个时候,他已经是一个在孤儿院待了一年的瘦弱小男孩。
那一天,在浅昏薄暮的光晕中,他看到了庭院外白色的栅栏被推开,神父带来了一个孩子,眉眼清秀,不似其他孩子来的时候,低声抽泣,女孩只是一脸冷漠。
那个女孩,便是安然。
刚到孤儿院的时候,她有着一头漂亮的长发,但是很快就被修女强行剪短了,剪得乱七八糟,就像一个小男孩一样。
头发被强行剪掉的时候,他以为她会哭,可是她依旧是一脸不变的冷漠,就好像剪的不是她的头发一样。
但他真正注意到她,却是因为另一件事。
那是一个傍晚,孤儿院里的孩子大多都在食堂吃晚饭,而他一贯吃得很少,这一天,同样是他第一个吃完,第一个溜达出来的。
他像往常一样在小巷子里吹着口琴,只是他不知道,这巷子里还是一个人。
悠悠的,缱绻的,还带着落寂的琴声,吸引了安然,安然顺着声音,找到了他。
淡黄的暮光下,一个小男孩吹着口琴,他的侧脸被暮光映得温柔而安静,眼角却仿佛有着泪痕。
安然踱步走到他跟前,竟听得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 ,夜辰慢慢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却是一脸清秀的安然。
“喂,你怎么了?”那时候夜辰没有想过,在这条荒芜的小巷子里,竟然还有个人。
夜辰本以为她不会回答他的话,因为她很冷漠。
可是,“你吹的曲子真好听,只是,太伤感了。”
没想到,夜辰听到她这么说,扑哧笑了一下:“你真可爱。”
可爱到想把你捧在心上,夜辰静静地看着她。嘴角一直弯着。
从那之后,夜辰就成了她唯一会搭理的人,唯一会对他露出笑容的人。
夜辰一直觉得她是一个很坚韧的女孩子,坚韧的超过她的年纪,好像无所不能,永远能够独当一面。
他好像很少看到她露出什么难过的表情。
只有那一次,当他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就知道有事要发生了。
那些住在巷子里的小孩又来了。
那是一群精力过剩的小男孩,顽劣不堪,此刻他们正抢着把手里的水果糖一颗颗剥开,隔着栅栏门,使劲的朝着一个女孩身上扔去。
那些男孩的模样就像在喂动物园里的猴子,满脸恶意的兴奋,他们大声地叫她脏猴子,叫她死杂种,边叫边狠狠的把那些糖果扔在她的头上,她的身上,而她一声不吭站在那里。
当他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立刻就愤怒了。
一个箭步冲上去,他一把拽住了她细细的胳膊。“你干嘛不躲!”
他的小脸涨得通红 ,气得声音都有些发抖 。
围观的男孩们立刻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嘲笑。
“猴子猴子!她是脏猴子!”
“吃死你吃死你!脏猴子!”
夜辰恼怒地攥紧了小拳头,大声冲他们吼道。
“滚开!”
男孩们嬉笑着一哄而散。
“你为什么不躲开?”说完这话,他看到她背过身去,用力揉了一下眼睛。
她的眼睛好红。
她那一刻的样子,直到很多年后,已经长大的他还能清晰地回忆起来。
她那样难过,却忍着不哭泣的样子。
也是直到那天他才终于明白,原来,她也会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