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灯如豆，凤羽望着萧瑾澜的亲笔字条犹豫不决，夜深人寂，冒然前往实在不妥，毕竟上次那种意外她仍记得清楚，可若是视而不见倒也怕横生枝节。
思虑良久，凤羽不得不硬着头皮闯一闯。
已过亥时府内下人大都业已歇下，一路走来只见巡视的府兵，来到主院时少游正守在外面，见她到来似乎是完成任务一般，松了一口气：“王爷在里面等你！”
显然萧瑾澜是算定她会来！
若有所思的推开而入，室内灯烛明亮，深吸一口气凤微微眯起双眸望向榻上，竟未寻到萧瑾澜的人影，心中正纳闷一个掷地有声的声音适时的响起：“进来！”
进来？
凤羽心头一惊，稍稍迟疑，循着声源的方向迈开步子，绕过几面楠木水墨屏风转入内室，隔着低垂的珠帘只见薄雾弥散温香袅袅，只一刹那凤羽顿时转过身紧闭双眼。
萧瑾澜分明是在......沐浴！
狭长的眸底映出点点潋滟之色，萧瑾澜淡淡的瞥向帘外心慌神乱的女子，忍不住激将道：“怎么怕了？”
“奴婢告退！”凤羽无奈匆匆一语，背对着萧瑾澜行了个礼，转身边便走。
“慢着！”
身后的一句“慢着”，让凤羽不敢再轻举妄动。
“一旦你走出去，明日你李代桃僵之事便会满城皆知，大大邺......不还有瑜城，想想你的郡主该如何自处？北祁追责谁又来承担？”
“王爷这是在威胁奴婢吗？”
被萧瑾澜戳中软肋，凤羽只得乖乖认输，暗暗握住拳头，反问一句。
萧瑾澜冷笑一声：“你莫非才明白？”
“奴婢愚钝！”闷闷的回了一句，凤羽小心翼翼的试探道：“不知王爷要奴婢做什么？”
“贴身侍候！”
略带轻佻的声音让凤羽的心猛地一颤，正不知所措的的时候，
更为离谱的是浴池内的男子又随即补充一句：“十日！”
贴身伺候，十日？
“奴婢......”
凤羽殷红的薄唇紧抿，转过身望向帘内，萧瑾澜就那样慵懒的躺在浴池中，长发披散妖冶且魅惑，饶是定力极强的男子也不免被蛊惑，无端沉溺。
凤羽眼神闪烁，心跳似漏了一拍，“奴婢......遵命！”
“那便从此刻开始！”狭长的眼睫沉沉浮动，萧瑾澜似乎极为耐心的等待着凤羽上前。
深吸一口气，凤羽徐徐迈开脚步，珠帘碰撞间有清越的脆响，似乎撞击着心头。
水雾交织萦绕的池中，萧瑾澜忽然起身站起来，凤羽惊慌地后退一步，却见剑眉星目萧瑾澜一袭月白长衫，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此时衣衫尽湿覆着淡淡的水泽，更衬得他的颀长的身姿紧致有度。
美男如花隔云端。
熟料战神萧瑾澜也有如此勾魂摄魄的魔力？
凤羽一时怔忪，竟有些看向萧瑾澜的目光无意中多了几许奇怪的意外，察觉到被这样异样的眼神注视着，萧瑾澜忽然顿时不自在，仿佛跳梁小丑一般，不由得有几分薄怒。
“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凤羽心头一囧，连连摇手否认：“没......没什么......”
萧瑾澜背对着池壁靠着，双眸微闭，头微扬后脑勺枕着那貂绒小枕极为享受的样子。
“帮本王柔柔头！”
“是......”
凤羽轻轻应了声，上前两步双膝跪地，食指按住萧瑾澜的太阳穴位置，然后缓缓揉动。
“太轻了！”一声低呵冷不防的响起。
面对萧瑾澜的不满，凤羽当即试着加重力道，哪知刚稍微加重几分力道顿时惹得萧瑾澜剑眉竖起：“太重了！”
分明是在故意找茬！
“奴婢......奴婢......”
凤羽一阵郁闷，只能哑巴吃黄连。
“好了，去那边替本王抚上一曲！”
什么？
凤羽停下手中的动作，厌嫌地瞥向萧瑾澜，哪知萧瑾澜似乎有感应般的猛地睁开双眸，望向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凤羽顿时尴尬的挤出一抹笑容，起身向着浴池对面的琴台走去。
沐浴就沐浴，如今又何以起了听曲的雅兴？
案角置着小巧玲珑的香炉，正溢出点点薄烟，有种令人迷醉的错觉，望着案上的七弦琴，凤羽仍是心有侥幸，轻声的反问一句：“王爷忘了吗，奴婢并不擅抚琴？”
见萧瑾澜并没有否决的意思，凤羽乘胜追击，又顺势提出自己的建议：“不如让玄侍卫去春风如意楼请几位琴艺了得的姑娘侍候王爷？”
“春风如意楼，你也知道？”冷峻的脸庞敛去几分阴郁，萧瑾澜忽然有几分说不明的释然，半响不以为然的补充道：“惊鸿四绝之一，四国第一画师，这双可绘天下万物的妙手却不会抚琴？”
萧瑾澜言之凿凿不容商榷。
“多谢王爷谬赞！”
凤羽落座，眸光久久的落在琴弦上，纤纤玉指似要拨动琴弦，也欲拨起心底那尘封的思绪。
她将要弹的这首曲子，既不是萧瑾澜当夜所教的破阵子，也并非郡主平日常弹的那些婉转悦耳的曲目，而是献给她故里的一曲挽歌！
指尖落定，琴声忽起，初时便如万千铁马踏碎冰河汹涌而来，又依稀可见旌旗烈烈被狂飞撕裂鲜血飞溅，战鼓，闷雷，锦裂，玉碎之音此起彼，陡然之间声音骤停却隐有余音，如潮汐渐退。
此情此景，如此悲怆凄婉的曲子听来惊心，萧瑾澜抬起头，隔着稀薄的水雾远远的凝视着正抚琴的女子，眉心不由得蹙起，她的琴声中隐藏着太多难以郁结的悲痛甚至是......仇恨......
或许，她还有太多他不曾了解的过去！
只一刹那琴声又续续浮现，似繁华落尽风雪突一片凄然苍茫，又如归雁南飞林寒涧肃，终又如星月浩荡沉寂哑然。
琴由心生，心若琴弦。
凤羽冰霜般的双眸，溢出丝丝的坚韧，多年前的一幕幕如烙印般早已印在了心底，如细密的针脚在心底结出疤，她永远也无法释怀永远也无法忘记！
指尖微颤，凤羽的双手狠狠的压住琴弦，琴音戛然而止，仿佛随那琴声消散的还有那不为人知的过往。
也不知过了多久，凤羽抬起头，只见萧瑾澜已然不在浴池中，双手僵硬的从琴弦山挪开，起身刚刚迈开步子却无端撞入温暖的怀抱。
“这一曲虽声调绝伦含蓄沉郁但却太过悲凉，明日本王教你一首新的曲子！”
凤羽眼眶微红，喉头涌动：“多谢王爷谬赞！”
“回别院吧！”察觉到怀里的女子马上就要挣脱他的怀抱，心下明了的萧瑾澜索性抢先一步松手，以免将她推的更远。
凤羽微微颔首，步履沉重的退出了浴室。
珠帘晃动间萧瑾澜凄迷的眸光落在帘外的某处，不知为何隐约有几分失落。
翌日凤羽又早早的前往萧瑾澜的院里，虽说是侍候萧瑾澜也并没有让她做什么，反倒是陪他用早膳，用完早膳萧瑾澜又命前往王府的校场。
凤羽随玄影来到校场的时候，萧瑾澜正在台上与人切磋，就在凤羽极为认真的观战之际，萧瑾澜手中的剑尚未出鞘，啪的一声那人已从台上狼狈摔下。
这是场还没开始便已结束的比试！
“王爷威武！”
身旁的玄影忽然高呼一声，台下围观的府兵们慢半拍的振臂高呼起来：“王爷威武，王爷威武！”
眼下的场面一度很是尴尬，凤羽一脸黑线，不置可否。
从校场出来萧瑾澜又命她作画，作画便作画只是萧瑾澜要画的不是草木不是花鸟更不是山山水水，而是......他自己！
午后天气阴沉，窗外雨打芭蕉，书房里萧瑾澜依旧如往常般斜靠在软榻上翻阅着书卷，凤羽则执笔于宣纸上勾勒人物轮廓，每每落下一笔都要扬眸细细端察一阵，力求描摹得细致传神。
萧瑾澜倒是颇为享受这种特殊的优渥，时不时故意别过脸，抑或是以书卷挡住凤羽的视线，以此来捣乱拖延时间。
凤羽无奈只能耐心以待。
约么两个时辰这才完成这幅画像，呈送给萧瑾澜他似乎不甚满意，又提出这身衣裳不合心意遂命玄影重新取来新衣。
如此折腾凤羽又需得重新作画！
当凤羽趁着夜色离开书房的时候，萧瑾澜的书案上已有五幅风格迥异的画像，但无论那一幅对萧瑾澜来说都堪称上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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