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被点中的那人急忙喊道,“别选我。”
“为什么?”老板娘的眼神中已经带来一丝的……
“等等。”他感受到了老板娘的敌意,连忙说道,“我不是不想讲故事,只是不想现在就讲。”
“你有什么不满吗?”老板娘问道。
在她身后,弥绘静静待在老板娘背后,寒气从她身上冒出来。只等老板娘一声令下,她就能制服这个无礼者。
“不满?”他挠了挠头,“倒也不算是不满,像我这样在刀尖上讨生活的人,生死其实早就已经置之度外了。只是……”
“只是什么?”
这人大约三十岁,一米七零的个子,健硕的体魄,脸上有两道刀疤,其中一道从左眼到了左耳下。他的气度和样子,告诉老板娘,他没有说谎,到了现在,他已经不怕死了。
“那个——我叫林洁,我刚才只点了一杯绿茶。”林洁说道,“无论如何,你们这里是酒家,是餐厅,你们应该让客人吃饱。”
老板娘掩嘴笑道,“呵呵呵,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这对你们来说可能不重要,但对我们来说极有可能就是最后一顿。古时候砍头还有一顿砍头饭呢。”
“说的很对,这点是我考虑得不周全,那你想怎么办?”老板娘居然在这件事上服软了。
林洁镇定地说道,“先让我吃点什么吧,你们可以先其他人讲故事,他讲完故事,我也差不多吃完了,那时候我再讲也不迟。”
林洁指着傍边座位的钱冬梅,“就让他先讲吧。”
林洁站起来走到钱冬梅面前,“怎么样,反正我们都会轮到的,你就先讲吧。”
突然,有个凶神恶煞的人到自己面前提出要求,钱冬梅一时之间也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见他说得诚恳便下意识点了点头。
钱冬梅,这人很奇怪,从最初起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一直如同一只小猫一般缩在位子上。钱冬梅给人的感觉有些木讷和稚气,明明是个中年人,有时候却露出孩子一样的表情。
“那么事情就解决了,给我上一份蛋糕和牛奶。”
弥绘立刻送上了林洁要的食物,林洁也毫不迟疑地吃了起来。
老板娘不去理会林洁,她转向钱冬梅,“好了,孩子,你能开始讲故事了吗?”
钱冬梅点了点头,开始自己的讲述,一开始他讲得还有点磕磕碰碰,中途还停顿了几次,但是后来他终于进入了状态。
老板娘紧皱着的眉头也渐渐舒展了开来。
人只要投入故事当中就会忘记周遭得很多,人本就是由无数个故事组成的,讲述故事的人也是最接近其本质的时候。
正因为这,醮拔居喜欢听故事。
壹
她们乃是学问和喜悦的老师,她们探究沉默和黑暗的恐怖。如果她们肯屈尊为冥王服务,可以代替马匹拉出殡的柩车。 她们沉思时高贵的风姿,像陷入孤独的人面狮,睡意沉沉地进入无边的梦乡。 她们的腰肢发出魔术的火花,神秘的瞳孔充满像细沙一般,金色的粉,朦胧的星光。
——波德莱尔《猫》
半夜,我从梦乡中走出来,惶恐地睁开眼睛。
窗外的风声中搀杂着什么,如虎啸般令人心悸。被子横盖在我身上,脚冷得像冰,身旁空空的。
迪克不见了。
“迪克…迪克…”我喊了几声。但是没有任何反应,要在平时迪克会飞扑我怀里用尾巴蹭我的脖子。
迪克是真的不见了。我穿上拖鞋走到窗前,掀开窗帘。对面的街正处于一片火海中,火蛇攀到天上撕裂了夜空。这正是啸声的由来,不过,哪怕火焰四舞,哪怕浓烟滚滚,我是打定主意要去找迪克了。爸妈和哥哥的房门都还关着,他们大概还在睡吧。平稳的鼾声仿佛会从紧闭的房门传出。
我静悄悄地下了楼梯,尽量不打扰他们。因为被他们知道我就出不去了。我打开门发现火已经烧到隔壁了,我家门口栅栏上的油漆被火蛇舔着起了泡。脑海中突然闪过今年四月爸爸漆它时的画面,心里感到怪怪的。
现在它像极了烫伤的皮肤,叫人恶心。
我最先遇到的是老鼠。
一队白老鼠穿着易拉罐做成的铠甲神神气气地从阴井盖下跑出。为首的是一只比别的老鼠大一圈的鼠,有着身体一样长的胡须。每根胡须末端都穿了九颗金珠,它肚子上文满各色图案,有闪电、洪水、妖火、龙、猫……
它径直地走到我脚边,“奇怪,你们人不去救火、不疏散,到这地方来干什么?”
它绕着我走了一大圈,“哟,还是个孩子啊。”
“请问你们见过一只黑猫吗?”我问道。
群鼠顿时混乱了,“哈哈哈哈,竟然问我们猫的事,我们可是老鼠。”
“给我安静!”大白鼠制止了它们,“听您的话,想必您与猫很熟吧。”它露出了奇怪的笑容,“这样吧,我们可以帮您找猫,但是……”
“但是什么?”
“我们正在行军,请您留下来做个大将军吧,算是我们替您找猫的报酬。”大白鼠说道。
“高明,不愧是大王,居然找来了猫的朋友做后盾。”群鼠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于是,我成了鼠国的大将军。
群鼠簇拥着我,朝前走。一个个垃圾堆都是它们攻占的对象。难以想象,它们对我是那么恭敬,而对同族的老鼠如此残酷,只要毛色有一点杂,便会被杀害。
白鼠们像潮水般冲入,洗劫所有值得洗劫的东西,推到垃圾桶,拖出黑色的垃圾袋。鱼骨、苹果核、臭鸡蛋散落了一地,老鼠像不知满足的饕餮把东西往肚子里塞。
七八只灰老鼠从砖缝中被赶出,鼠兵押着它们,尖枪深深地陷入脊背。所有白鼠都望着它们,仿佛看着什么娱兴节目。鼠兵把它们分开来装入各种罐子,盖上盖子,推进火里。灰鼠在罐子里拼命地乱扒,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够了,快点停下种行径!”我大喊。
但它们没有停下来的打算,空气中已经出现了一股焦糊味。
“我的大将军,您只要带领着我们走在队伍的前头就行了。”
“那还有什么意思,我不想当大将军了。”我说道。
“你以为当不当大将军是你决定的吗?”大白鼠朝我齜了齜牙。“你最好明白这状况。”
我知道我被挟持了。
空气中弥漫刺鼻的味道,“好了,我们去下一个地方。”大白鼠说。
我并不害怕,因为迪克一定会来救我的。人们常说老鼠对猫有特殊的吸引力,其实我也利用了老鼠们。它们把我当成吓唬别鼠的工具,而我则把它们当成为迪克引路的灯塔。
鼠军又像是洪水般流淌横冲直撞,跨过几个干燥炙热的街区后。它们闯进了一家面包店,群鼠用枪撬开门锁,用尖牙划开玻璃。当泡芙、羊角面包、甜甜圈暴露在鼠面前时,欢呼此起彼伏。店主听到楼下的动静带着睡帽就下来了。他肉乎乎的,长着很浓的眉毛像是在脸上摆了两块海苔。
“喂,你不能做些什么吗?看起来它们听你的。”他隔着乱成一锅粥的群鼠和刺耳的吱吱声说道。
“我……我做不到……”我摊开手摇了摇头,“着火了,我想你还是先逃吧。火会把一切吞噬的。”
“哦”他揉了揉睡眼回到了楼上。不在管楼下的混乱,让老鼠们肆意侵略。
但是看上这间面包店的老鼠不止这一群而已,还有一群老鼠从另一个方向浩浩荡荡地赶来。
“又见面了。”大白鼠招呼道。
无数老鼠从阴影里跑出来像夏夜里的烟花一样突然出现。与白鼠不同,队伍中有各色各样的老鼠,有灰鼠、有黑鼠、还有杂毛鼠,有少尾的、缺牙的、甚至断肢的,当然最多的是健全的,但总给人一种杂乱感。
为首的是一只大黑鼠,从老鼠的角度来看,它算得上是魁梧了。体格很壮比起鼠来说更像是一条小狗,毛也又黑又亮,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条贯穿腹部的伤痕和尾巴末端接的铁链。说话的正是它。
大黑鼠说道,“我说你的癖好还没改吗?上次带的吉祥物是只哈奇士,上上次的是树袋熊,不过这次的小孩太差了,连上上上次的小鳄鱼都比不上。”它边说话边用尾巴敲击地面,给人的感觉很不好。
这只鼠也讨人厌。
“我说你不是来讲风凉话的吧,贱鼠。”大白鼠说道。
黑鼠的眼里透出一丝凶光,“喂,至少也称呼我一声暗夜王!以前定下的契约又忘了,这条街以北都是我的领地,还是说你想趁火打劫。”
“打劫已经开始了呢!”说着,几只白鼠把黑鼠的焦尸被丢到了黑鼠王面前。
“杀我的子民,占我地盘,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我一定不会放过你。”黑鼠怒不可遏地说。
“求之不得。”白鼠王说,“猫们都忙着处理大火,不会来打扰我们了。”
“听起来你是故意挑起纷争的。”
“当然,和你分享权利让我不爽很久了,黑乎乎的贱鼠。”白鼠喊道。
黑鼠们不甘示弱,“白就了不起吗!让人作呕的家伙!赶在猫来前结束战斗吧。”
两军立刻交缠在一起,数年的旧怨将在今夜清算。
老鼠打架比我想象中要惨烈的多,先用长兵器把对手打翻,再扑上去用牙咬断喉咙,爪子和尾巴,甚至头都可以做武器。不一会儿,鲜血就染红了地面,鼠尸铺了一层。
“上啊,杀光它们。”
“会被杀光的将会是你们。”
那些老鼠疯了吗!火的气味已经很浓了,灼人的热气充满了这个狭小的巷子,这里仿佛是地狱一班。加之喊杀声和惨叫声,导致这里完全成了修罗场。
“啊,不要!”我惨叫一声,我是来找我的猫的,才不要介入这些可怕的斗争。
我逃跑了。
“哦,你的吉祥物跑了呢。”黑鼠王大笑道,它用铁尾扫掉了一个白鼠兵的脑袋。
白鼠王正用枪挑开了一只灰鼠的喉咙“管他干什么,还能把花瓶当武器吗?”
这是我最后听到的声音了。四周的砖墙因为受不了高温开始坍塌,发出“啪啪”声。伴随一声巨响,墙完全倒了下来。那里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了,是鼠群全死了,还是转移战场了?我也不得而知。但在一定程度上如黑鼠王所说的“结束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