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上的旨意终于下来，她要在四个月后要去带兵打仗。
这四个月个月里，她将自己养的好好的，以待来日。
萧景州好几次要见她都被她给拒绝了，谈不上伤心不伤心，苏娴就是觉得不值得，自然也没有见面的必要。
“吃慢一些，美人和你抢。”
苏娴依旧是吃着，含糊不清的说道：“我要长胖一些，才有力气拿着长枪多杀几个敌军。”
顾长安只觉得一阵心疼，她一个女孩子，承担的太多了。
“明天就是启程了，你准备好了吗？”
“没啥准备的。”苏娴愣了愣，放下手中的筷子，看着面前的顾长安，“长安，今晚陪我娶个地方吧。”
“好！”
顾长安连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下来，怕是现在苏娴和他说，‘长安，你把头砍下来给我玩玩。’他也会毫不犹豫的死去。
他就在苏娴的身后，苏娴转身就能够的见。
苏娴带着顾长安来到了将军府门前，上面贴着的白色封条很显眼，有了这层隔阂，她进不了府门。
“别撕下来。”
苏娴阻止顾长安的手，她笑着往后站了站，眼含着泪水，却依旧笑着对着他说，“长安，等我们回来，咱们一起把这个封条当着街坊邻居的面撕下去。”
只要这样，才能真正证实了将军府的冤屈。
“听你的！”
苏娴定格在门前，回忆重开了脑海，让她不由的想要回到过去。
过去多好啊。
有爹娘，有小辞，还有长安，他们在一起的时光真是令人向往。
“这不是大小姐么？”
旁边走过来一位的中年人，正是将军府的管家李束，“大小姐，你这么晚，站在这里冷不冷！”
“李叔，我不冷，我就是回来看看。”苏娴很惊讶他晚上出现在这里。
李束上前想要行礼，被苏娴和顾长安扶起，“大小姐，我知道你是想家了，你别怕，李叔帮你守着将军府，等你回家。”
苏娴看到将军府旁边的屋子，便明白过来，吸了吸鼻子，道，“李叔，多谢你。”
“好孩子，明日你就带兵出征，李叔必须给你磕个头，这是咱家的规矩！”
苏娴没有拦着，她看着李叔掀起衣袍，双膝跪在地，脑海里涌现父亲出征时的场面，李叔和家里人也是如此。
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
他们怕去的人死在战场上，都没个人送终。
这便是提前受礼。
李叔离开后，就开始下雪，雪花偏偏然落在头上、肩膀上，一片一片下个没完没了。
苏娴看着将军府，闭着眼睛，这样她还能自欺欺人，仿若回到了将军府，回到曾经温暖的家。
这场大雪来的突然，苏娴不知不觉站在将军府前整整一晚上。
她头上和身上，全是一片雪白。
今天就是启程的日子，她想记住将军府的样子。
无论是之前的热闹景象，还是如今的凋零，都印刻在脑海里。
“娴儿，时间到了，众将士都等着您呢。”
苏娴侧头，“你去吧，我随后就到！”
跟在她身后的顾长安，身上同样也是雪花，苏娴站在这里多长时间，顾长安亦是如此。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站在门前的人才缓缓动了动身子。
苏娴紧蹙着眉目，凌冽的盯着将军府的门匾，冰凉的胸口涌现出一丝丝暖意。
她单膝跪地，双手抱拳，眼神是那样的决绝。
“爹，娘，请原谅女儿的鲁莽。将军府三代报效国家，在战场上让敌军闻风丧胆。爹曾和女儿说过，定用手中长枪守卫国家的每一位百姓，如今，家族被蒙羞，朝廷众人狼子野心，各怀鬼胎，一心置将军府于死地。”
“故而，女儿在此发誓，与将军府战士共存亡，女儿身为苏家一份子，势必流干最后一滴血，定重塑将军府雄风，还将军府一个公道。”
她说完，另一根腿也跪在雪地里，重重的磕了三个响亮的头。
随后站起身，提起插在雪地的长枪，钢铁般的脸上坚硬无比，她翻身跃上马背，单手勒住缰绳。
马也似乎感受到主人的心情，在原地来回踱步，似有不安。
苏娴回头看了最后一眼，决然的转过身，双腿夹紧马肚子，轻呵一声，马便闪电般的冲出去。
她一身红色的盔甲，在白色的雪形成鲜明的对比，火红的颜色，燃烧了半边天。
现在，她什么都没有了，也再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
也就无所畏惧，哪怕这条命没了，也在所不惜。
顾长安看到那抹红色，冻僵的手缓和来不少，长鞭打在马背上，他追随在那抹红色的身影后面。
知道这是九死一生，顾长安也无怨无悔，他拿着性命相抵，也不愿见她孤零零一人，他要让她知道，任何人不在了，还有他。
两人一前一后，都是那样决然。
苏娴带着众将士出城。
这么大的雪，街道上围满了百姓。
百姓们很自觉地站在道路两旁，他们等在这里很长时间了。没有人逼迫，全是自觉来送行。
各个脸上，都是挂着泪痕。
“大小姐，我们来给您送行，您一定要凯旋归来，我们全城的百姓给你们接风洗尘。”
老婆婆的声音刚落，便听见更多的声音涌来。
“我们等苏将军回来。”
各种声音，接憧而来。
全都是不约而同的喊起来。
苏娴目视前方，眼睛湿湿的。
全身被冻的僵硬，唯有胸口是暖和着，她知道，这里载着众人的希望。
这场战役，只许赢不能输！
很快，众人出了城门，来到了郊外的十里长亭。
前方停靠着一辆马车，长亭里站立着一抹朔长身影，黑色的斗篷紧紧包裹在他的身上，即使他不转过身来，苏娴也能认出来。
他身边的仆人见众人过来，忙到了苏娴身旁，礼数做到了周到，“王妃娘娘，王爷在亭子里等您许久了。”
苏娴对着身后的顾长安道，“长安，你带着众将士先走，我随后就到。”
顾长安是知道她的，能愿意去见萧景州，那就说明，她的心里是真的放下了。
苏娴打马朝着旁边的亭子里走去，雪花依旧在簌簌的下个不停，她透过风雪去看亭子里的人，之前看不懂他，现在依旧是看不懂。
就是这地上铺了层厚厚的雪，望过去一片白色，谁又知道白雪下面是黑的呢？
她嘴角卷起一抹自嘲，翻身下马。
脚下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萧景州听见后面的动静，藏在衣袖中的手微微一顿，便也转过身来。
他脸上依旧冰冷如霜，可看着苏娴的眼睛，却是几分关怀。
“你瘦了！”
萧景州自打那一日起，便没有这么近距离观察过苏娴，如今看起来，比之前还要单薄一些。
她抬起头来时，露出了脸上的那道疤痕。蜿蜒的趴在脸上，证实了过去，伤疤去不了，往事不可忆。
“我向来胖不起来，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怎么来了？”苏娴淡淡道。
她声音听见来，没有多余的感情，更没有多余的职责，平静的让人心慌。
秦景洲表面看起来一如既往，心脏的位置，像是有只大手紧紧的抓住，狠狠的捏着，不会要命，却疼的一塌糊涂。
他伸着手，脸上的笑容带着苦涩，指着面前的座位，“你不见我，那我只好跑来见你了，坐下说吧。”
“不了，将士们都在等着我，我耽误不了多长时间。”
“还是坐下吧，我给你看样东西。”
苏娴见萧景州手中拿着，也不再拒绝，坐在旁边铺着毛绒的石凳上面，见他一手打开手中的图纸，竟然是一份地图要领。
“这是我连夜赶出来的，你做个参考，这些个地方别人不会知道，我之前探过这些地方，记得比较清楚。”
苏娴看着地图，果然上面有用朱砂标红，还在旁边特地注释着。
这些东西，对于苏娴来讲，是个好东西，最起码她不用费劲再去研究。
她伸手将地图卷起来，笑了笑，“我以为你会希望我死在战场上呢。”
萧景州见她侧过头，将手中的地图稳稳当当折成一小块塞进了腰间的香囊里，听见这句话时，整个人微微一怔。
“开玩笑了。”
苏娴站起身，朝着亭外看过去，伸出冻着冻疮的手，接住了几片雪花，不出一会便化的的干净，“今年的冬天，可真冷啊。”
“这场雪，估摸得下个两三天，你要有苦吃了。”
萧景州站在她旁边，同样伸出手，只不过这只手，依旧是苍劲有力，骨节分明。苏娴把手缩回来，知道他指的在路上骑马，“比起之前的，这点苦还算不了什么。”
“苏娴，我们……”萧景州转过脸去看她，迫切的想要在她脸上找寻什么，却什么也寻不到。
“我该走了，你……多保重！”
“等等。”
苏娴侧过身，见萧景州拿起桌子上的两个小酒杯，走到旁边的灌木丛上，用酒杯盛满了满满的雪。
“古代人都很有雅致，用白雪烹茶，我如今用雪看成酒，来给你壮行！”萧景州将手中的酒杯递到苏娴的跟前，眸底闪过几丝不舍，“苏将军，请！”
苏娴接过酒杯，用手紧握着，不一会雪水便化开，她拿起酒杯碰了下萧景州的，仰头便喝下。
酒中雪，比茶香，比酒浓，这里面给予了萧景州无限的期望，他希望在下雪时，这个远去的女人能够想起他，千万不要忘了他。
“告辞！”
萧景州见她翻身上马，手中牵着缰绳，正要准确离去。
“你一定要回来！”
苏娴在马背上转过身，回头看着跟过来的萧景州。
萧景州上前走了几步，蓦地，笑了出来，“等你回来，咱们就去找父皇……和离。”
这不是她一直想要的吗？
只要她活着回来。
他眸中的急切和不舍，苏娴看在眼里，奇怪的是现在没有感觉了。
无论是痛着，还是被人爱着，她都一如平常，终于，她成了一个行尸走肉的人，没有感情的怪物。
这都拜萧景州所赐！
当一个人连恨都没有了，那就是真的放下了。
“谢谢你！”苏娴眼神没有波澜，依旧是淡淡的。
她赫然转身，没有留下丝毫情谊。
萧景州站在原地，看到她火红的身影越来越远，马蹄声也听不见。
她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