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艳霞眼睁睁地看着柳梅芬和吴丽丽一步步走远。
她真的好想跑上前去喊住她们，然后抱住她们大哭一场。
然而，苏艳霞什么也没有做，她不受控制地全身颤抖，直到看不见柳梅芬和吴丽丽的身影，这才身子一软，蹲了下来，眼泪终于忍不住，一颗颗滴落在地面上。
谁会知道，她刚刚和柳梅芬、吴丽丽见面时的一切，都只是表演呢？
啤酒妹，哪有那么好做？底薪是有的，不过那真是底薪，最底的薪水，如果不依靠拿提成，那就不要想着赚钱了。然而，提成有那么好拿吗？
想想也就明白了，来喝酒消费的基本上以男性顾客为主，而啤酒妹啤酒妹， “妹”不单标注了这职业的性别为女，也清楚地界定了年龄，这行饭，谁能吃一目了然，怎么吃，似乎也是大家心知肚明，无需赘述。
看别人啤酒妹做的轻巧，无非身穿特定的衣服，拿着啤酒这张餐桌转到那张餐桌，花蝴蝶一样飞来飞去，清闲快乐的似乎可以飘起来，等到自己做的时候，才知道内中的辛酸，这个中甘苦却不是外人可以看得到的，只能一个人把所有的委屈和羞辱，悄悄埋在心里。
苏艳霞当时从工厂离开时，是真的因为工厂赚钱太少，她选择做啤酒妹也确实是因为听信了老板所说赚钱容易的说辞。然而，刚刚她所讲给柳梅芬吴丽丽的那番话，说到底无非是自己当初理想中啤酒妹的生活罢了，现实呢？
刚做啤酒妹没几天，有次来了一桌顾客，其中一个面相粗野的中年男人看见她，认出她是新来的，就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招呼她过去。苏艳霞以为来了上门的生意，爽快地拿着啤酒迎上前去。那个粗野的中年男显然已喝了不少白酒，舌头都伸不直了，结结巴巴地冲她嚷道：
“喂，小妹，来扎啤酒。”
苏艳霞很是开心，连忙转身去拿了一扎啤酒，心想今天是遇到豪爽的顾客了。
“老板，您要的啤酒拿来了，请慢用。”
当她放下啤酒想要离开时，谁知那个中年男叫住了她。
“怎么，这么容易就想把啤酒脱手啊？来，叫声好听的，今儿就把你的这扎啤酒要了。”
苏艳霞一时没明白过来，好听的，什么意思？她愣愣地看着那个男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哟，没想到，没想到碰上个哑巴。这么靓，妹子，可惜了。不会，是吧，不会，说，说一声啊，大爷，大爷可以教你。喊个老，老公有那么难吗？要文雅，文雅点的，也行，相，相公，酒，酒来啦！”
满桌的人哄堂大笑，那个粗野的中年男子更是双眼喷火，似乎随时要把苏艳霞吃了。突然明白过来后，苏艳霞愤怒不已，但她显然知道自己没办法和这些男人理论，自己一个卖啤酒的弱女子，真闹出事来，老板肯定不会为了她砸自己生意的。所以，她压住了自己的愤怒和屈辱，什么也没说，而是一个人转身走开。
那单生意，自然是没做成。生意没做成无所谓，平白无故受了一顿冤枉气。
苏艳霞有时特别想不通这些来喝酒并借酒耍疯的男人，看着一个两个都是很正常的人，绝对不是应该关进监狱的犯罪份子，他们应该也都有自己的家庭和孩子。看有些人的年龄，估计他们的孩子也应该和自己差不多大吧？难道他们在家从来不会心疼自己的子女吗？如果他们的子女将来出去打工做事，难道他们也希望有人会像对待自己那样对待他们的子女吗？问题的答案再清楚不过，然而现实也同样再清楚不过。
有些人就是只要碰到机会，就绝对不会放过。什么样的机会？欺负女孩子的机会，占女孩子便宜的机会，在女孩子面前动口动手的机会。在这些人眼中，女人只分成两种：家里的女人和外面的女人。家里的女人是自己的，不稀罕。外面的女人，那就是用来欺负的。
就在柳梅芬和吴丽丽来看她的前几天，发生了一件更加让苏艳霞觉得耻辱的事。
那天，同样是晚上，来了一桌客人，都是男的，吆吆喝喝，边吃边说，整个大排档都是他们的喧哗叫嚷。
苏艳霞特别不喜欢这种顾客，在她眼里，这种人都可能是危险的，至少是很容易惹麻烦的一类。她心目中的好客人是正儿八经地来了就点菜，然后规规矩矩地喝酒，最后结账走人。但是想想，这样的客人有吗？有，问题是这样的客人跟她没关系，因为他们是会来了就正儿八经的点菜，然后结账走人。酒呢？这种人基本是不会去点的。
点酒的客人，点很多酒的客人，点很多酒而且很爽快的客人，十之八九还真的是这种吵吵闹闹的客人，仿佛吵闹和喝酒有某种关联，吵的越凶的客人，通常也是叫酒喝酒越多的客人。
当了一段时间的啤酒杯，苏艳霞已经发现了这一点，所以，纵然她心里有一千个不情愿，为了生意，她还就是需要往这些吵吵嚷嚷的客人中间去，这样，她才有做成生意的可能。那些闷声吃饭的客人，谁会点她的酒呢？
“先生，需要啤酒吗？现在我们有促销活动，买七送一，买一打送两瓶，买的越多，优惠越多哟。”
“是吗？买的越多，优惠越多，那买多少可以送小妹呀？”一个满脸胡须的男子不怀好意地边笑边问。
“先生，我们这里只卖啤酒，找小妹您还是去别的地方。”
苏艳霞心里不快，但生意为重，她平静地回应道。
“好吧，我们先要一打。不过，小妹你要陪我们喝一杯。”
苏艳霞本想开口拒绝，推辞说自己不会喝酒，但想到胡须男开口要的就是一打，那可是十二瓶呢，这单生意她要做，重要的是听口气，先要一打，可能他们还会再要的。于是她应道：
“行，各位先生，今天我就陪着喝一杯，不过酒量有限，而且我还要工作，喝完这一杯后请大家一定不要再勉强小妹哟。”
拿来了啤酒，苏艳霞麻利地开了瓶，然后为在座的每位都满上酒，随后她端起了酒杯：
“各位先生，我敬大家，祝大家生意兴隆发大财。”
说完一饮而尽。客人们见她豪爽，也没说别的，连声叫好，也都举杯各自干了自己的酒。苏艳霞放下酒杯，祝大家用餐愉快，就准备离开。
胡须男不乐意了，对着苏艳霞说：
“怎么，这就要走啊？太不够意思了吧？喝酒成双，敬酒自然也要成双的，怎么能只喝一杯就走呢？”
苏艳霞自然是百般推脱，胡须男哪肯放过她，逼得没办法，她只好退步答应再喝半杯。但胡须男提出了一个条件，半杯可以，必须要她到每个人面前，轮流和大家碰杯后才行。
碰杯就碰杯吧，苏艳霞感觉自己现在仿佛是一条小鱼，被胡须男那看不见的线牵着往前走，脱身不得，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最后一个碰杯的是胡须男，也不知怎么回事，碰杯的时候，胡须男手里的酒杯一偏，里面的酒飞溅而出，竟然洒落在了自己的裤子上。
这下胡须男不干了，说是弄脏了他的衣服。苏艳霞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赶忙道歉。但胡须男不依不饶，说道歉没用，让苏艳霞把他的衣服弄干才是事儿。
苏艳霞想着自己弄湿了了人家的衣服，帮忙擦干也是应该的，当下也是满脸歉意，拿了一片桌上的纸巾就准备擦干刚洒落在胡须男身上的的啤酒。
擦了几次后，胡须男说话了：
“喂，小妹，你往哪擦？看不出哪是湿的吗？没有洒的酒的地方你在那蹭来蹭去干什么吗？来，这里，这里。”
胡须男一把抓过苏艳霞的手，然后放到了自己的两腿中间来回搓动。苏艳霞一开始还没明白过来，被动地任由胡须男控制着自己的手动来动去，头脑一片空白。蓦然间，她想到了以前闺蜜说的一个有色笑话。
闺蜜笑言，假如以后有向你示好，让你坐在他的腿上，可千万不要上当。当时她还一无所知，就问为什么。闺蜜压低声音告诉她，因为男人的腿一旦坐上去，开始的时候挺舒服，是软座，但是后来就会变成硬座，直到最后还会变成插座。搞明白后的苏艳霞一脸红赤，羞的低头不语良久。
现在，她再傻，也明白胡须男什么用心了，她分明听到从他喉咙间传出那舒服的呻吟，与此同时她也惊觉手下正有一样什么东西慢慢发生变化，硬硬地顶着她的手，似乎正在向她示威狞笑。
苏艳霞一阵恶心，猛然一下抽出了自己的手。那片擦拭的纸巾，刚刚沾了一些酒水，又经受了反复的搓揉，在她抽出手的同时散落开来，一片片掉在在地上，一如她破碎的心，绝望而又屈辱。
她不说话，风一样马上跑了出去。
哪怕再停留一秒，她知道自己都会哭的站不起来。
身后传来胡须男的坏笑，同时飘来一句轻蔑的话：
“不就一个娇艳的贱货吗？和老子装什么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