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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上,列车员挨着座位,一个一个的查票,有些旅客睡着了,直接就给摇醒,然后大声说道:“把车票拿出来!”
查到陈钦文这边座位时,验票的大檐帽,只看了泰哥和陈钦建的火车票,并没有理会陈钦文。
陈钦文舒了一口大气,暗道这还好!这还好!
陈钦文现在才知道,其实像他这样的小孩,还不够资格买半票的!
一想到自己坐火车是真的不用买票,陈钦文第一次为自己个子矮小,感到庆幸!
陈钦文正要继续睡觉,泰哥将手中一样东西,交给陈钦建,并递了一个眼色。
陈钦建一口喝干搪瓷杯里的开水,将杯子递给弟弟,说道:“去!倒杯开水!”
陈钦文迷惑不解,心想怎么叫我去,我是小孩子呢!
陈钦建拉过弟弟,将刚刚查验过的两张火车票,放进弟弟衣服口袋里,凑嘴其耳边,悄声说道:“打开水的时候,把车票交给黄大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陈钦文一下瞪大眼睛,什么瞌睡都没有了!
“你是小孩,没人管你!只管打开水就是!”陈欠建继续悄声说道。
泰哥的眼神盯过来,没有先前的友善!
陈钦文木然转身,往提供开水的车厢走去。
查票的列车员,速度很慢,第二个车厢还没有查完!
没有人注意一个六、七岁的孩子!
陈钦文强自镇定,走过几个车厢,找到黄大哥与春哥坐着的地方。
“过来!”黄大哥冲陈钦文招了下手。
陈钦文走过去,站在黄大哥面前。
黄大哥装作亲热拥抱陈钦文,迅速从陈钦文口袋里,取走两张车票。
“去吧!打开水去!”黄大哥轻轻拍了一下陈钦文的肩膀,指着旁边不远处放着的开水桶,对陈钦文微笑说道。
七十年代的火车票,还是硬板式火车票,它的尺寸为57×25毫米,票面印有盲文。
火车有快车、慢车之分,快车的车票票面印有一条红线,特快车的车票票面印有两条红线。票面底纹的颜色分别规定为:软座车票为浅蓝色,硬座车票为浅红色,市郊车票为浅紫色,简易车票为浅绿色,棚车车票为橙黄色等等。
陈钦文传递的,是浅红色的硬座车票。列车员在查验车票时,是分不清楚这张车票先前有没有查验过,因为那个时候,列车上的硬座车厢,还没有对号入座这一说!
黄相刚一伙,是做投机倒把生意的,十五岁的陈钦建,被他们吸收进了团伙,而陈钦文因为年幼,在传递车票或其它预警信息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所以也被这个团伙,拉了进来!
一张长途火车票,可以节省十几、二十元钱,这在当时,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黄相刚利用陈钦文,用最简单也最是匪夷所思的伎俩,为团伙省下一大笔钱!
从云南昆明返程回来的时候,陈钦文在列车上传递火车票,已是驾轻就熟,深得黄相刚赏识!特别是成功传递了一张写有预警信息的纸条,黄相刚更是直接便奖励了陈钦文五元钱!
拿到这五元钱,陈钦文简直高兴坏了!
要知道,母亲每个月在继父那儿得到的生活费,也就只有五元钱!
陈钦文接连好几天没有去斑竹林完小上课,学校方面,还以为陈钦文家外婆死了在办丧事,倒也没老师前来家访啥的。
张荣玲却是坐不住了!
李婶的儿子苏友洪,把陈钦文的书包交给她时,说是陈钦建在学校把陈钦文带走了,张荣玲心里就担忧个不停!
小时候,陈钦建要带弟弟一起跳长石河的情形,就给她心里留下阴影;这一次,带出门好几天不回家,这是要闹哪样?
张荣玲是狠下心,要教训一下大儿子了!
一个星期后,当兄弟俩兴高采烈踏进家门,张荣玲二话不说,拿起一根竹条,就朝陈钦建打去!
“打我干什么?我带弟弟出去挣钱了!”陈钦建早有心理准备,一边抬手遮挡,一边大叫道。
“挣钱?你能挣什么钱?弟弟这么小,他又能挣什么钱?”张荣玲挥舞着竹条,在陈钦建臂膀、大腿上使劲抽打!
“停!停下!”陈钦建气急败坏,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钞票,分出一大半,递给张荣玲,说道:“这是这一趟出门挣的钱,里面有十元钱,是弟弟挣的!”
张荣玲呆若木鸡,简直不敢相信!
儿子拿出的这一沓钞票,少说也有五、六十元,其散发出的强烈魔力,让她头晕目眩!
“你们在做什么?”张荣玲心里隐隐感到不妙,难道两个儿子出去偷盗?
“跟几个朋友,去了一趟昆明,买了一些香烟回来卖!”陈钦建轻描淡写的回答。
“投机倒把?”张荣玲一下想到了这个词语。
“算是吧!”陈钦建摸着被竹条抽痛的臂膀,故意吸着气说道:“看看我们家里,穷成什么样了?弟弟上学,一双像样的鞋子也没有;妹妹快满一岁了,还没有穿过一件新衣服!再这么老实本份下去,我看离饿死也没多远了!”
张荣玲哑口无言,竟是找不出话,来反驳儿子!
陈钦建吹着口哨,转身往门外走。陈钦文见母亲脸色不对,也想跟着出门!
“钦文,你给我站住!”张荣玲叫道。
“妈……”陈钦文口袋里,放着黄相刚奖励他的五元钱,他以为被母亲识破了,要没收他的!
“你给我回来!”张荣玲管束不了陈钦建,对不满七岁的陈钦文,还是有信心的!
陈钦建回头对弟弟笑了一下,是那种幸灾乐祸的笑,然后迅速消失不见!
“给我坐下!”张荣玲手里拿着竹条,命令道。
哥哥刚才被母亲用竹条抽打时的痛苦模样,陈钦文可是亲眼目睹,只怕也受此噩运,哪敢反抗?
陈钦文战战兢兢在矮板凳上坐下,随时做好准备,交出兜里藏着的五元钱,以免遭受皮肉之苦!
“我问你,这一个星期,你跟哥哥,出去都做了些什么?给我一五一十,老老实实交代!”张荣玲将竹条在木桌上狠狠抽了一下,威胁陈钦文说道。
竹条抽打木桌发出的巨响,让陈钦文全身一震,但同时,也让他心里一宽!
原来,妈妈并不知道自己身上藏有五元钱!
陈钦文开始讲述,哥哥是如何来学校接他的,然后又是怎么样坐火车,他在火车上用搪瓷杯打开水作掩护,又是怎么样帮哥哥的那帮朋友传递火车票,只字不提黄相刚奖励他五元钱的事!
张荣玲暗暗佩服儿子的口才,小小年纪,竟然将这么复杂的过程,说得一清二楚!如果把这份聪明才智,用在读书学习上,他日未曾不能出人头地!
张荣玲心中作出一个决定,不能让当哥哥的带坏了弟弟!
她得找陈钦建好好谈一次话,实在说不通,就用竹条帮忙!这小子,还反了天了!外婆死了这么多年,竟然被这臭小子,拉出来又死一次!
“明天开始,给我认真读书!不准再跟哥哥出门坐什么火车!”张荣玲厉声喝道,然后挥手让陈钦文出去!
陈钦文嘴上答应了,转过身欢天喜地跑了出门!
谢天谢地!
还以为口袋里的五元钱,保不住呢!呵呵,这下我有钱了!
明天让班上的同学们,全都羡慕死去!
特别是王昌平那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