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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白露。很多人以为我的名字出自于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又有人以为,我在白露那天出生。都不是,我原来叫刘露。后来跟了我妈,姓也随了我妈,我是白露。
广播提示还有一个小时,火车即将到站。现在是凌晨四点,黑峻峻的山峰和田野疾驰而过。我随身背了个包,长达7个小时的路途,我的行李只有这个包。出发前,我已经提前把我的衣服物品书籍用快递到委托林白帮我租好的新家里。出发前我已经两天两夜没怎么睡,一直在处理杂事,一直在整理,我特意买张夜晚出发凌晨5点能到的车票,从火车一出发,我开始睡,心神俱疲,睡得沉。我坐靠窗的位置,旁边的位置空着,对面坐一对情侣。他们拿出准备好的食物放在前面的桌上,男孩拿一颗鸡蛋,替女孩剥好壳,放到女生嘴边,女生咬上一口,微微皱眉,看着鸡蛋说:“鸡蛋不熟,吃没有熟透的鸡蛋不卫生,会肚子痛的。”说完她嘟起嘴巴。男孩哄她轻声说:“好,下次我记得煮熟点。”我小的时候吃过不少没有熟的鸡蛋,从来没有人跟我说过吃了不卫生,会肚子痛,而我从来也没有肚子痛过。当我十岁时,我已经很会自己照顾自己。那个时候,五毛钱能买两颗鸡蛋,放学回来,看到门上挂着一把锁,我就知道我妈出去了,中午饭得自己解决,从脖子上取下用绳子穿着的钥匙,打开门,拿起客厅桌上留下的五毛钱从街上买两颗鸡蛋回来,洗好的米用小碗装,加点水,往用了多年的电饭锅里放水,放个小铁架,隔水蒸饭,20分钟后,饭好了,拔掉电源插头,把一颗鸡蛋打在米饭上,再盖上锅盖,用剩余的热量稍微焗一下。如果我觉得困了,我会先去睡个午觉,反正两点钟上课,离上课还有一个多小时,反正家离学校两百米不到。午睡醒来,拿出小碗的饭,往鸡蛋上加点耗油或者酱油,洗个汤勺,拌匀吃。黏糯,清甜。偶尔家里还有葱剩,我会洒点葱花。我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吃了,上一次吃还是半年前,雷雨天,他来找我,我很怕打雷,从小到大都怕,虽然是经常一个人,但是雷声响起时的无助与恐惧从来没有消失过,连减轻都没有。我没想到他会过来,又惊又喜,在我打开门的那一刻,看到身上略湿的他我轻轻地抱住了他。或许,就是那一刻的感动与踏实,让我在他后来的许多的言不由衷选择相信和原谅。他换上干净的我的家居服,坐在沙发上说没吃晚饭,冰箱里面只有鸡蛋,我就按照小时候的做法给他做了份晚餐。看着他低着头认真把饭吃完,我好像恍然领悟到,我需要恋爱,我需要一场扎扎实实的恋爱,我从来没有恋爱过,索性还不迟。
我饿了。
火车到站了,我跟着走在最后面,不是节假日,也不是寒暑假,也不是周末,人流不多,林白打电话过来说他在浙江参加学习座谈会了,我得自己去我租好的房子那里,钥匙在早上七点钟时,他已安排他的表弟给我送过来。同时给我发了他表弟的联系方式和我租的小区名字。
也好。我可以趁空挡吃个早餐。
七点我准时到达小区门口,有位身形健壮的男人在那里等着了,我想他应该就是林白的表弟。
我朝他走了过去:“你好,我是白露。”
“你好,我是邢科,林白的表弟。”出于礼貌,他微微笑了一下。这是位稳重干练的男子,可能因为工作的关系,浑身透漏出威严的气息,他单眼皮,眼神深邃,微微一笑如雨后的天空灿烂明朗,眼里折射出灿烂的光芒。
“你快递过来的东西我已经帮你放进屋里了,我先带你去吧”邢科把钥匙递给我。
“好,麻烦了。”
他不说话,领着我去。
林白帮我租的是一房一厅,门推开是客厅,客厅出去是阳台,大门的右手边有个门,进去是浴室和厕所,靠近阳台的右手边进去是厨房。卧室从客厅左边那扇门进去,卧室里也有个阳台。南北通透,阳光充足,家具齐全。我的东西全部用大纸箱装着,全部被堆放在客厅。
“房子前两天已经叫人打扫过了,你整理东西就可以了。”邢科站在客厅阳台上说。
“好,谢谢。”
“不客气。我今天事不多,我帮你一起弄吧。”
“这怎么好呢,我自己可以慢慢整理。”他帮我把东西放屋里,又帮我找人提前搞好卫生,我怎么好意思麻烦他帮我一起整理呢。
“那我帮你把破损的插座换掉吧。”他指了指客厅墙壁上的插座。
“好。”这种事我不会,也只好让他弄了。
他下楼去了,回来手里拿着工具和新的插座。
关掉电源总闸,他半蹲在地上,用工具拆下旧的插座。他的背影宽厚,让我想起了我爸。
十多岁那会吧,我和我妈还住在镇上租的家里,年关将近,我妈忙着批发对联摆地摊,我一个人在家。家里的水龙头爆开了,我身上溅了不少水珠,我出门口拍身上的水珠时,我爸走了过来。国字脸,不善笑,郁郁不得志的神情。我没来得及叫他,他已先开口,“露露,你身上怎么都是水啊?”“水龙头坏了”我如实说。他进屋,放下手里满满的年货,出去买了扳手和新水龙头回来,也是半蹲着,背对着我。我看到他的头顶已有好些白发了,宽大厚实的背。“换好了,你妈妈呢?”爸爸起来,边拍身上的灰,边问我。“她出去,摆地摊卖对联了。”我答。他从衣服的内兜里掏出个红包递给我,“新一年,望你学业有成。”我接了过来。“我给你们买了些年货,你妈回来了,跟她说一声就行了,我先走了。”他边说边走出门口。
我出神想这些事情时,邢科已经换好插座了。
“行了,能用了。”他把开关总闸打上去。
“谢谢。”
“那我先回去了,有需要帮忙的你随时打电话给我,你有我手机号码吗?”
“有”林白发过给我。
送走邢科,满屋子的东西,我要用尽力气去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