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指数:10分
是许远,不是幻觉。皮肤黝黑,双目炯炯有神,头发剪成板寸。
毕竟是有舞台经验的人,他的表现力很强,甚至在现实中也毫不逊色。就像一年前在我的寝室里一样。不用多余的话,他的站姿,他看人的眼神,已经可能夺人心神。
我时刻提醒自己,许远就是一个演员,跟你也没有什么关系。
林志国也吃了一惊:“许远是吧?你怎么在这儿?”
许远抬起头来看着他,把食堂饭卡出示给他:“我现在是你们学校的学生,不过是成人教育学院的。”
我是真吃了一惊,嘴巴圈成了O型,有点语无伦次:“你怎么成的学生?”
他低头看着我:“我考的呀。”眼中带笑,那种喜悦仿佛是一桩喜事在握已久,今天终于叫你知道了,得意而矜持。
我抬头看一眼林志国,他的惊诧只好结束在我的示意下,伸出手来准备握手:“祝贺,欢迎!”
许远腾出一只手,与他相握:“谢谢,向你们学习呵。比起你们我差距还很大。”声音浑厚,诚意十足。
大家本来双手都拿着碗勺,很是有点手足无措的样子。
许远问我和志国:“午饭打好了吗?”我们都点点头。
他忽的就把端着的碗放在我手上,然后推起我的轮椅,和林志国并肩走出了食堂,绕到来到食堂背后,穿过学校大礼堂,在礼堂旁边小树林的小石桌边才停下来,征求我们的意见:“在这里吃饭如何?”
小树林不象食堂人声音鼎沸,只有鸟叫不绝,视野开阔,空气新鲜。地方虽然熟悉,但是绝少把这幕天席地当做用餐环境。
不管是齐佳,还是程浩照顾我时,我都特别不想在外面呆着,怕给他们添麻烦。许远也并不征求我的意见,自自然然就把主做了。我竟然也就受了,也并不觉得有何不妥。
林志国还是对他好奇得很,一个劲儿地问:“你在我们学校成教院学中医?你家里不是祖传中医吗?”
他默了一分钟,随即坦率地答到:“如果我们的医馆一直从我爸爸手里传下来,我可以直接考行医执照,是可以代代传的。不过,你知道我爸出车祸后,家里的铺子也没有人可以经营,而且我那时候还没有成年呢,所以情况不允许。铺子也得打出去抵了债,我就出来打工了。现在我要想接着行医,还是得有正规考上的行医执照。可能成教来得最快,学分修够,就可以拿文凭,再去考试拿执照。”
“那你两三年内就可以开医馆了吗?”林志国追问。
“恐怕不行。我是打算先把文凭拿了,再去找诊所帮徒,积累够了再考虑自己开诊所。以前跟爸学的时候,不是那么用心,学得也不系统,总之差距还满大的。”他加了一句:“医者,不但要仁心,更重要的是仁术,否则还是医不了人。对吧?顾岑。”
我懵地抬起头,不知他所指。
他看着我笑笑:“你看,去年你不是也信不过我的吗?肯定以为我是江湖游医吧?”
林志国也笑起来:“没有没有,她以为你要吃她豆腐。”切,这人,以前也不知道他居然最会制造尴尬情景。
我的脸红了:“你乱说林志国,小心我告诉齐佳你欺负我。”许远的脸也不易察觉地红了。他为什么要脸红?难不成说中了他的心事?
林志国笑着说:“你告诉齐佳我倒不怕,她要相信我欺负你才怪。你可不要告诉程浩。我打不过他。”
提到程浩,我总是情绪低落,反倒冷静下来,不想做声。但想到有外人在,我只好打哈哈:“你不需要打得过他,你只需要闭上嘴就行了,反正我也不会告诉他你欺负我了的。而且凭你俩的关系还有亲密程度,他也不一定站在我这一边呢。”
象林志国那么粗心的男生可能不会感受到我和程浩之间有何不妥,但我相信许远一定是感受到了的。
也许。如果我的感觉没有出错的话,他在一年前就感受到了,我和程浩,彼此并不在乎。
所以他才有试探,如果我把他的冒雨接近我的行为理解为试探的话。
我总是想,江湖人士,恐怕是要比书呆子更有眼力见儿。
许远也真不愧是江湖人士,尴尬能困住他多久?那仅有的一潮面红早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我突然自以为是的想到许远的身世故事里一个被忽略的巨大漏洞,正好可以来填补尴尬黑场景:“你妈妈呢?她会不会医术?”
许远的脸色突然阴沉了下来,半晌才说:“出事故后,我们家要负很大的赔偿责任,大约两百万左右吧,加上我爸走了,他们感情很好,我妈本来身体就不好,受的打击也太大了,突发脑溢血,好歹抢救及时,保住一条命,我把她送到姥姥家才出来打工的。”
我真恨我的自以为是,只好难堪的装懵,咧开嘴角想表达同情。
许远看出我的难为情,宽厚地笑说:“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都过去了,她恢复得还不错。”他看一眼远方,再回头盯着我接着说:“是我给她扎针康复的。”
我略表惊异地赞许给了他鼓励。他接着说:“是不是对我的医术有一点感冒了?”
我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志国倒是很热心:“试试嘛,岑岑。试试才有希望嘛。”
像我这么矫情的人怎么能少得了志国呀齐佳那样的热心人来帮着说心里想的话。我勉为其难地对许远说:“真的有用吗?中医?我以前也试过呢。”
许远耐心地说:“每个中医师的能量场不一样。也有病人服不服这个中医的说法,不妨多试试。我爸爸以前治好过一个老将军。那位老将军在朝鲜战场上负过伤,后来虽然通过手术把子弹从腿上取出来了,但是因为淤血造成的堵塞,所谓通则不痛,痛则不通,一直不能恢复功能。我爸大概给他做了长达六年的调理,针灸、**,再加上我家祖传的方子内调,居然重新站起来了。所以我对你的病情抱着一些希望呢。”他的眼神恳切。
我呵了一口气:“六年,六年后,我都要三十岁了。”一副将不久于人世的落寞神情。
许远却是一派消遣调侃的样子:“不治,你就永葆青春?永远二十二?不长到三十去?”
我不开腔。
志国为我高兴,他总是乐观地:“试试,岑岑。反正现在许远也在学校,多方便。”
我说:“哪里方便?人家还要赶学分的,天天耽搁多不好意思。”
许远还没来得及表态,志国就连连摆手道:“许远可以当成实习嘛。你可以付理疗费给他呀。”
许远一听,立即反对:“当是我实习,就不要付费。”
刚找到台阶的我肯定要把台阶抓牢:“不收费我就不治了。”这台阶多名正言顺。
许远只得认输:“好,好,收费。那从今天开始?”
这么急切的医生多半医术并不甚高明。我心里想着:“如果是外面的游医,我恐怕又是对人家抱以怀疑了。”
“明天吧,今天似乎太急了,又不是今天开治明天就能好转一样。在哪里做呢?”
许远思忖一下:“不然就在你们寝室,如果你的室友不介意的话。”
“她没有其他室友,只有佳佳晚上下班才回来,白天都没有人的。”
许远点点头称好。
我也朝他点点头:“我也得回去收拾一下。需要准备什么吗?或是需要怎么布置?”
“唉呀,又不是新房,需要什么布置?”志国大大咧咧地说。
一向心怀鬼胎的我赶紧又埋下些微红的脸。
许远收拾好空饭碗,交给我,说一声“拿着”,绕到我身后,推起轮椅往宿舍去了。志国的博士楼在另一端,我们便分手了。
许远一直推着我,我很有点不好意思。一直对他说我自己也可以的。许远不理会,只顾自己往前走,也不多话。
到了宿舍楼前,突然看见程浩站在台阶上,脸色不好看。这倒稀奇。他上班后一直很忙,周末都经常加班。我们几乎很久没有在一起好好像情侣一样粘过了。今天居然在工作时间回到学校。
他老远看见许远推着我回来,也不迎上来,只在台阶上等着。许远也由着自己正常的步伐向门口走过去。我很欣赏他这一点呢。
程浩看见许远推着我过来,也有一点诧异:“许远怎么来了?还这么巧?”
许远大大方方地对他说:“我们刚才探讨了一下给顾岑治疗的方案,明天开始我会来给她做理疗。”
程浩有些不置信的样子:“有希望吗?以前她也做过不少治疗。”
“总要试试吧,可能时间会用得长一些。几年,也说不定。”
程浩也像我刚听到“几年”一般的反应,“呵”了一声出来。不过他也还是觉得这是个好消息,终于也露出一点高兴的样子:“那就麻烦你了许远。”
“我很乐意。那我先走了,明天下午四点钟,好不好?”
我点点头:“我就在这栋楼一零六室,进楼道左手第三间。”他点点头,利索地走开了。远看过去才发觉他身材颀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