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指数:10分
?礼记》有记载:以凶礼哀邦国之忧,以丧礼哀死亡,以荒礼哀凶札,以祸礼哀祸灾,以禬礼哀围败,以血礼哀寇乱。
我觉得409床的小伙是真的疯了,以至于胡言乱语到如此地步,一个正常人绝不会这么说话,我看着他,我把他拽进来,我说:“不能胡言乱语!”
他愣愣地看着我,尔后几乎是用悲愤的语调对着我:“我没有胡言乱语,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把他杀了,我拿了哭丧的钱,我又把他女儿杀了,我搂着他女儿睡了几天!”
我看着他胡言乱语,我把他按在床上,把他的脑袋整个埋进被子里,他挣扎,我痛苦咬紧牙齿按着他,让他动弹不得,我问他:“为什么?”
他的痴傻似乎比他的疾病还要严重的多,他根本就不理会我的话,他又说:“我见过很多死人,死的人太多了,我都数不过来,车祸死的,服毒自杀的,被人捅死的,病死的,他们都该死,都是污垢,都是污垢!”
他不断重复的呓语让我颤栗,我僵直在哪里。
外边的吵闹终于安静下来,每个人都拿到了相当不满意的盒饭,忽然的炸雷他们不管,大雨来了他们不管,灯灭了他们不管,推车后面的人大骂:“你们这帮子上吊死的,真该死,车都打翻了,吃你们的猪食吧!”她骂完就走了。
我和409床都没有拿到盒饭,他不挣扎了终于安静下来,我按住他不停喷唾沫的嘴,他不得说话,瞪大了眼睛看我,我瞪他一眼回去。
我威胁他:“再敢胡言乱语我把你丢厕所去!”
他让我吓着了,脖子下意识地缩回去,他怯怯地看我,他说:“不去厕所,不去……哪里有只手!”
我撇下他站在门口张望,他躲在我的铺位旁边哆嗦,我想他以后都不敢在跟我说任何秘密了,尽管那并不算秘密,至少整栋住院大楼的人都知道,都拿来恐吓和挟持他,我回头看他,又扒在门上看。
他从我后面用胆怯的声音自言自语了一句:“我要杀死他,王八蛋的!”
我依旧不理他,我在门上左右顾盼,他又嗫嚅了一句:“我搞死你的女人,我搞死你的女人!腾达的都是王八蛋!”
我猛地窜过去抱着他摇晃,因为他说到了腾达地产,让我想起了那个出车祸的女人,我问他:“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似乎被我吓到了,我也被自己吓到了,他瞪着眼睛看我,忽然嘿嘿地笑:“你也是个傻子!傻子!”
我才不管一个精神病怎么骂我,我问他:“你说腾达地产怎么了?你说啊!”
他挠头,似乎想不起来刚才他说过的话,他使劲拍打着他的笨脑壳,最后他说:“嘿嘿……他有好多女人,遍地都是,每人一套住房,每天都能睡不同的女人,我想睡他女儿,我要杀死他,然后睡他女儿!”
好吧!他果然一心只想着睡别人的女儿,他先睡了一个死尸,现在又想睡一个活鲜鲜的女人。
我忽然问他:“你是干哭丧的?”
他兴奋地向我点头,“对,对,对,我是干哭丧的,我有好多个爹,他们都死了,死得透透的!”
我骂他:“谁问你有几个爹了,我问你知不知道有那个缺了大德的有钱人!”
他忙不迭地说:“有啊!有啊!他们都该死,真该死,他们有好多钱,堆的到处都是,只要哭的声音大,那些钱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他不断重复的呓语实在让我抓狂,我提高声音对他吼:“腾达的呢?你好好说话!”
他又笑,笑得人心里发寒,他说:“那个老东西,把别人的坟给刨了,把他老爹的骨灰葬进去,你说他该不该死,抛尸荒野啊!都让野狗给吃了,骨头架子都找不着!”
后来我才知道,那个被从坟坑里刨出来的人是他老娘,他老娘死的年轻,父亲也在第二年死了,所以他从小就是个孤儿。
我说:“前几天他的一个小蜜死了,你知不知道?”
他兴奋了,他的兴奋伴随着手舞足蹈的雀跃:“死得好,死得好,全部都死了才好,都死去!”
他快乐了,快乐从心里泛到脸上,我看到他脸上的笑纹几乎褶皱成嵴,我可怜他,我也厌恶他,我厌恶他永远都一个调调的说话方式。
”我们也把他家的祖坟刨了,一样暴尸荒野!“我说,但我被自己吓了一跳,因为那是魔婴在说话,它又从我心里钻出来了。
409床没有听出我声音的不同,他快乐了,他说:“好啊!好啊!就刨他祖坟,一样暴尸荒野,我把他的骨灰给撒了!”
我以为我伤的这么重,没有两三个月不可能痊愈,但是我在短短的半个月就康复出院了,这得力于魔婴,我看到那些瞠目结舌的医生护士用别样的眼神看我,我对他们撂下一脸得意之后走出了住院大楼。
方静站在车门前等我,甜甜躲在车厢里避雨,怕冷似的蜷缩成一团。
“先去找黎萱萱!”我在方静的屁股后面钻进车里。
我看到住院大楼在我的视线中慢慢消失在雨幕中,在转过一个路口就该看不见了,再见吧!挣扎的生灵们,409床的小伙,再见!
“现在黎萱萱的情况怎么样了?”我问方静。
她探着头看前面的路况,又转头看我:“她快要疯了,我发现我越来越不敢接近她了!”
”又被鬼上身了?“我一脸狐疑。
“那倒不是,她自己病了!心病!“方静看着前面掩藏在雨幕中的路面。
”她都能把一个人吃了!“甜甜在后面拍打我,我觉得她是在讽刺,我不想理会她。
人是最高级的生物,也是最邪恶的生物,我知道鬼怪或者妖邪想要修成人形,至少要花费几百上千年的时间,而人想要变成一个邪物,只在一念之间。
魔婴就是一团无相魔气。
我心里一团糟,担心着黎萱萱会不会变成妖物,我总是催促方静把车开得快一点,再快一点,最后终于在她瞪我的眼神中把车停在了黎萱萱的小区楼下。
甜甜用恶毒的眼神瞪我,就算她眼睛里有刀子,燃烧着能把我烧死的烈焰,我觉得我已经被他剥皮拆骨,活活煎熬死了。
“我老爸死了都不见你这么着急!”甜甜跳下车来埋怨我,我不理会他的埋怨,一马当先冲进了楼里。
好在黎萱萱并没有变异成妖物,我的一切担心都显得多余,这下又在方静和甜甜嘴里落下了口实。
”你不是有办法帮我吗?“我走过去,我还没说话就被黎萱萱呛住了。
我点头,我只有点头,我说:”嗯嗯,我能帮你,但我得先看看你“我开着并不算好笑的玩笑,我的背后长着长枪剑戟,它们从我的后背一直穿透我的身体,我又死了很多次了。
方静说:”什么办法?“
我回头看她,甜甜也看她,最后她们都看我,我说:”挖坟掘墓!“
她们都在我的一字一句之后愣住了,最后方静摇头,”不行!缺德的!“
黎萱萱说:”挖谁的坟?我现在就去挖!“
甜甜瞪我,仿佛是第一次认识我一样,她的眼睛里充满不可置信的陌生和恐惧。
你一定从来没有遭受到两个女人的一致否定,所以你也不可能知道我当时的处境艰难,我该迎合那些否定我你的女人以重获她们的信任,还是阿谀那个祈求我帮助她干缺德事的美艳娇娘,我又犯愁了。
我告诉你我的选择,我直接过滤掉方静和甜甜的眼神,我对黎萱萱说:“不用你现在就去,得选一个好时辰!”
“什么时候?”黎萱萱在我吐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迫不及待地脱口而出。
背后的方静对我哼哼,天天在我背上狠狠掐了一把,疼的我几乎骂人,我继续面对黎萱萱,我说:“后天,后天不下雨”。
其实我知道干这样的事儿和下不下雨没有多大关系,但我的胡说八道几乎是张口就来,也有人乐意相信。
黎萱萱立刻激动点头:“好!好!就后天!”我仿佛又看见了另一个409床。
后来我找了老头子,我鄙夷他的老不检点,但我还不得不对他低眉顺眼,他骂我,我得扛着,我心里憋气,偶尔也骂他一两句回去。
“你那点出息,一个小鬼就把你搞进医院了,啧啧……”他研究我,那样的眼神让我觉得我赤裸裸地暴露在人群里,我的每一根毛都被人看清楚了,我厌恶他。
我说:“敢问你老教会我什么了?我拿什么去对付那只恶鬼?”
他依然冲我不住地摇头,我诅咒他把脖子扭错节,他说:“我没教你吗?”
我点头,我对这个老头深恶痛绝到想要一把掐死他的冲动,我忍住这样的冲动,我扯出一个并不好看的笑脸来,我说:“你老就给了我几张符纸,可后来不都被你收回去了吗?”
老头做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原来是这样,活该你被鬼打死!”
我不想再和他纠缠,因为我的争辩和还脾气对他来说不痛不痒,我得走,我离开这个阴阳怪气的老东西。
我骂骂咧咧出门,我在门口的石墩上狠狠踢了一脚,后面传来老家伙不屑的咒骂,我跳着跛脚走了。
“只有你能帮我了。”我抓住魔婴,就像抓住狗尾巴一样得意和悲哀。
“老家伙都不帮你我为什么要帮你?”魔婴也打算有样学样拐弯抹角拒绝我。
“因为老家伙不可能留你这个祸害。”我简明扼要地回击它,就像我把一发子弹穿透它的要害一样,魔婴哑然。
“别人的坟在哪里你都摸清楚了,接下来的事儿不用我教你了吧!”魔婴几乎是不情愿但又不得不屈服于我的威逼利诱。
我没有去警局,因为我知道那里等着我的只有麻烦,无穷无尽的麻烦,我是个很乐意撂挑子的人,去他妈的警察局,你们自己的事儿自己玩吧!没编制没薪金没女人,谁愿意干谁干去。
三天后。
天阴,头顶上永远悬着一大片一望无际的乌云,我觉得有点闷得慌,那些黑云就像压在我心里,我有点喘不过气来。
我们现在行走的是一个小山脊,周围和前面的路都让层层叠叠的杂草灌木和密不透风的高大乔木包围着,密不透风的乔木形成一道高高的绿色墙体。
现代文明已经让我们甩在屁股后面了,这几乎是城市里少有人来的地方,林子里黑魆魆的。
这是一座孤山,周围除了一条环绕着山的外围缓缓爬行的河流之外,一望无际的平原和白皑皑的裸露石灰岩。
这座山就像一把巨大的椅子,我们现在就行走在椅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