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口味的蛛丝马迹
晚上十一点半。
两个年青人各自裹着被子入睡。
听到隔壁床传出平稳而悠长呼吸，陶路脑子还在努力打转。
今天获得的消息太多，他得好好消化。
单从张弦的表现来看，真的不像个反派，说没钱是真没钱，说经历是真经历，不挑吃不挑穿，是个热心肠的好青年。
甚至表示可以跟老板商量，看看陶路能不能跟他一起打工，真是大好人。
……呃，除了太自来熟和审美令人无法直视以外，都挺不错。
张弦和爆炸案真的有关吗？
就像教授所说，一个人在没干坏事之前，是不能认为其有罪的，事故现场有专业调查组，张弦究竟和爆炸有没有关系，到时候看公安消防部门的结论就是了。
他的任务，最终目标是监督张弦，潜移默化改变张弦的三观，阶段性目标则是关注爆炸案的进展。
嗯，还有小目标，先给自己定个小目标，比如明天互帮互助收拾屋子吧。张弦也是心大，两个人认识才多久，就敢把家当托付给自己，他怎么就不担心被骗？
——要趁这个机会好好查找张弦的底细吗？
——可是，如果他趁机查张弦，不就辜负了对方的信任吗？
本来的目的也是获取对方信任，任务为重。
但找到张弦有反社会人格的证据又如何？自己不是早就知道的吗？
查？
不查？
两个念头在陶路脑子里打架，打了二三十个回合都不分胜负，脑中好像有一千只聒噪的鸭子。
天人交战的陶路合上眼，敲额头，消停点消停点，想点别的。
明天除了收拾屋子，他得去看看附近什么地方能打工，毕竟张弦也只是个打工仔，只能向老板推荐。
话说，张弦的工作是什么来着？
陷入梦乡的陶路，已经半点都想不起来了。
他睡了个安稳觉。
第二天是个阴天。
非常不利于清醒。
陶路的生物钟够给力，令他神志不清地从床上爬起来，游魂一样晃去卫生间洗漱。
刷牙中，觉得房间一片安静，这才想起——屋里少了一个人？
陶路匆匆忙忙吐掉嘴里泡沫，探头往外看一眼——张弦呢？
隔壁床被子乱糟糟，衣物不见，显然人已经出去了。
走过去伸手一摸被子，里面凉的，证明人出去很久了。
陶路一个激灵，这下子彻底清醒。张弦干什么去？毁尸灭迹？杀人放火？还是有什么肮脏的PY交易？
不怪他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实在是手上这种任务乃平生第一次接，既没有经验也没有参考，连上岗前的业务培训都不提供，陶路表示自己压力山大。
如果现在他就神经兮兮打电话或者出门找人，暴露得太明显，会不会引起张弦怀疑？
陶路又一次处在进退两难的境地。
直到门口叮的一声，张弦刷卡进来：“路路，你——”
陶路连忙直起身。
——手上好像勾到了什么东西？
扭头看张弦，张弦停住正要进门的脚步，眼神意味深长，脸上露出一种莫名其妙的尴尬。
陶路看看手上带出来的东西，想找个墙角把自己埋起来。
那是条洗成浅蓝色的三角内裤。
从张弦的被窝里扒出来的、张弦的三角内裤。
陶路不由手一抖，内裤甩出去，落在床头柜他的手机上。
——这特么就很尴尬了。
天上仿佛有三只乌鸦呱呱叫着飞过。
果然，按照套路，想做点什么背人之事总会被发现。
陶路表面淡定地直起身子，至少张弦回来了，避免他不知所措的窘境，这很好。
至于张弦去干什么了，过一会再打听也不迟。
而现在这个尴尬局面……他抓抓头，给出一个合理解释：“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走的，还回不回来，正在试图判断你离开的时间。”
张弦恍然大悟，猛点头：“哦，我起得早，晨练来着。一会就去上班。那什么，你洗漱完了正好，一起去吃个早饭呗路路？”
他主动凑过来勾肩搭背：“喂，虽然我像旗杆一样直，但路路你放心，我是一个很开明的人哟！别那么僵硬嘛，要不，我请你吃早饭？”
陶路无语，按照套路，似乎自己被误会了。
——误会就误会吧，那也比被怀疑强。
每人一碗馄饨加两根油条，张弦找陶路借了二十块钱，终于达成了“请客吃早餐”的目标。
吃完一抹嘴，张弦冲陶路挤挤眼，说声“我看好你喔”，把没什么用的房间钥匙往陶路手里一塞，急匆匆往公交站跑。
陶路则回二十号楼。
经过一夜空气流通，难闻的气味散去不少，一地狼藉则更加明显。从三楼开始，陶路看见零散的小龙虾。
五楼地面和四楼楼梯上都有很多碎龙虾，想来是女主人快递买的。
同时还有大量黑色和暗红色的污渍，陶路努力不去想污渍的来源。
陶路打量几眼拉着警戒线的隔壁，有警察同志的身影在现场翻检，不知是不是昨天那三位。
他进了自己屋，把脏衣服和床单抱起来丢洗衣机时，发现依然没水没电。
陶路果断去张弦那屋，水电同样没有恢复。
昨晚手机只能照到一丁点儿地方，还就是张床，现在大白天，陶路看清房间布局，大大吃惊。
张弦的房间比他的大一倍，二室一厅，中间是厅，居室在两头，一明一暗，一大一小，都离着爆炸现场远，受到的波及少，但也就比陶路屋里少了点泥巴。
陶路并不吃惊那个，他吃惊的是明处那间大起居室，里面足足六个靠着墙的大书架，从平地到天花板那么高。
——一屋子书！
这是张弦的书房？
看书脊的名字，好多专业书，好多英文原版大部头。
陶路一本本捡起地上的书，书里有细细密密的外国字，有各种长长的分子式，有每个字都认识。排列组合后成为天书的论文。
不少书页的空白处写着批注，显然被认真读过。
这个时候，他才对张弦的“天才”二字有了些体会——等等，这是？
《物证学》、《痕迹学》、《血液检验》？
陶路又捡起一本摊开的书，彩图。
当他看清书中红红白白的图片是被掏空的人尸，像菜市场挂着的半扇生猪，而死人依然双目微睁时，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没把书丢掉。
——反、反人类？天天看这些，算不算反人类？
陶路把书擦了擦，插进书架，忍不住双手合十拜了拜。
他加快了收拾书的速度，果然找到一连串《完美谋杀》、《尸体会说话》，还有福尔摩斯亚森罗宾金田一柯南悬疑推理若干，又有金瓶梅东宫西宫少妇白洁朱颜血洛丽塔汉尼拔若干。
——满纸露骨的描写刻画，就算不知道书名，陶路也能看出口味奇重。
至于金庸古龙梁羽生，凡尔纳威尔逊阿西莫夫克拉克，银河英雄传说哈利波特冰与火之歌魔戒龙族什么的，各种小说都有，简直能开一个小型图书馆，但陶路已经没什么兴趣翻了。
按照套路，要么张弦爱好广泛，要么其他小说是重口味小说的掩护。
陶路心里毛毛的，觉得有点不安。
这种不安，他在进入次卧后，更加扩大。
